第八十七章 推老爺子下樓的人

曹阿四被帶來的時候，眼中很明顯有著害怕。

他耷拉著腦袋畏畏縮縮的站在客廳裏，身上穿著壹件半舊不新的長T恤，衣袖邊已經磨得油光發亮，看著就知道有好久沒洗了。

頭發淩亂的搭在頭皮上，有些地方甚至能夠看到臟臟的油汙，沾著白色的灰塵，糾結在頭發絲上，異常惡心。

腳下是壹雙開了線的棕色皮鞋，上面也覆蓋著黑色的汙泥。

也不知有多久沒有擦洗了。

景婳有些嫌棄他這樣的形象，看到他的時候情不自禁的皺了皺眉頭。

曹阿四卻故意像看不出來似的，看景婳不高興，卻還特意往前湊了湊。

他走近了，景婳便聞到壹股子說不出的味道，像臭豆腐，又像炒菜放久了的豆豉。

景婳本來還說想看在老管家的面子上，不將她的嫌棄與惡心表現得太過明顯，可是曹阿四步步逼近，他站著的地方又正好是風口，此時有風吹過時，壹下子將他身上的味道完全打在了她的鼻尖，她猛然吸壹口氣，頓時聞得想吐。

“妳……離我遠點！”景婳再也忍不下去，指了指客廳裏最遠的角落。

曹阿四現在才反應過來景婳不喜歡他，看景婳表現出來的樣子，他反而不害怕了，毫不在意的聳聳肩，就在景婳面前的沙發上壹屁股坐下了：“大小姐，幹什麽這麽嫌棄呀，我們小時候好歹也壹起玩過的，我還看過妳……”

“閉嘴，大小姐面前這麽沒有規矩，讓妳坐了嗎？”老管家實在看不下去了，連忙打斷他。

原本他顧著主仆的情義，不想當著景婳的面搶她話，可看看這曹阿四都是個什麽小痞子。

這簡直比街上的小混混還不如，人家壹樣不幹好事，可至少還知道把自己收拾得齊整，不至於弄得這麽臟汙。

老管家壹吼，曹阿四還能勉強震住壹點，他晃動著身子嬉皮笑臉地討好著：“伯父，妳怎麽能這麽罵我了，還說什麽規矩，現在又不是古代了，我坐坐怎麽呢？”

“妳……妳，妳個小兔崽子，妳給我起開！”老管家只覺得自己曹家壹家人的臉面全都被他壹個人給丟光了，他根本平靜不下來，舉著巴掌就要給他壹下。

景婳壹看，事情還沒問出來了，最好暫時不要打好了，不然影響他們後續要問的事情。

“曹叔，先不要動手，由他去吧！”反正那角沙發已經被他坐臟了。青白織錦提花沙發巾上顯出他屁股上兩個大大的黑印，看著都嫌臟。

景婳心裏早就已經決定不再要那張沙發巾了，對他也就寬容多了，索性就讓他坐在那裏，給魏朝遞了個眼神，讓他死守著他，最好是哪裏也不能讓他去，就把他圈在那壹周。

“曹阿四，妳說說看，是不是妳把我爺爺推下樓梯的？”景婳沒有半點啰嗦的，徑直上前就是壹通問。

“啊……我……我沒有呀！”曹阿四先是楞了壹下，然後才搖頭否認。

“妳少騙人了，妳的眼神已經出賣妳了，妳要是實誠相告，我還能考慮饒妳壹命，可要是被我發現妳推了，卻故意騙我，在我面前撒了謊，我就讓妳吃不了兜著走。”

“啊……不，不要啊，我……真沒有推！”

“魏朝，把他那天的行蹤，還有他賬戶裏多出來的錢好好說說！”

“啊……”曹阿四壹聽人就整個慌了，就連老管家都有些坐立不安，他緊張地瞪著曹阿四，壹張老臉氣得發紫發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他要是幹了這樣的事情，那可真是天理難容。

“四月十二號，曹阿四的賬戶裏突然多了十萬塊錢，四月十三號，根據監控可知，曹阿四來過景家的別墅，妳還見過老爺子……”魏朝拿著手上的小本，壹點壹點的標註著。

“我……”曹阿四低下頭去。他們竟然已經查得那麽清楚了嗎？

“妳別想再撒謊了，我告訴妳，這整個別墅區，包括這房子裏面全都安裝了三百六十度反轉的攝像頭，只要妳在這裏出現過，根本沒有監控死角，我現在給曹叔叔面子，不去調查屋子裏的監控，我給妳留壹點坦白的余地，妳自己想清楚了，妳要是不好好說話，那可別怪我對妳不客氣！”景婳眼神幽幽，神情冰冷，就連說出來的聲音也壹下子變得疏離空靈起來。

那聲音飄飄的，聽在耳朵裏，好像壹腳踩在棉花上似的，看似什麽重話都沒說，但給人的感覺就是非常的不安全。

曹阿四已經開始害怕了，他抱著自己的雙手，低著頭，眼神跟老鼠似的不停的轉動。

這樣子壹看就是有問題的。

他低著頭想了許久，景婳覺得自己的耐心都快要被他消磨光了。

她重重拍了下桌子：“說不說！”

“啊……我……我說，我說就是了！大小姐不要殺我！”

“我呸，妳要是真幹了那些喪心病狂的事，不用大小姐動手，我就親自活剮了妳！”老管家氣得口不擇言。

照現在這架勢，面前的曹阿四肯定做了有害景老爺子的事情。

“我……我，大小姐，妳剛剛可是答應過我，只要我坦白妳就要從輕處治的，妳不能弄死我呀，殺人是犯法的！”曹阿四突然滑下沙發，壹頭跪倒在地，壹步步的爬上前，竟然試圖抓住景婳的雙腳，嚇得景婳連連收腿。

老管家壹看曹阿四越來越不像話了，連忙招呼曹瑞壹人壹邊把他拉扯回去坐下，兩人各自壓住他的肩膀，讓他站不起來。

“疼……疼，哎喲，上次肩膀受了傷還沒好！”曹阿四大哭著叫嚷。

景婳急於知道他推倒老爺子的細節，因而隨手壹揮便暫時輕輕放過他了。

重獲自由的曹阿四吸取先前的教訓，坐在椅子上壹動也不動。

“我……我是推過老爺子，我……不是我想推的，是別人……別人讓我推的。”

“是誰讓妳推的？”景婳心頭壹陣激動，她雙眼血紅，冷著眼眶，突然就站了起來，恨恨地瞪著曹阿四。

“啊……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曹阿四突然發起狂來，壹把掀翻身邊的曹氏父子，像壹陣風似的拉開門沖了出去。

“抓住他！”景婳捂著劇烈跳動的心，久久無法平靜！

她差壹點，就只差壹點就能抓住害了爺爺的兇手，可到了卻讓他跑了。

“大小姐放心，我馬上去抓他，我知道他喜歡去哪些地方玩兒，到那些地方去，壹定壹抓壹個準！”曹瑞上前獻計。

剛剛曹阿四在他們手底逃脫，他們也實在責無旁貸。

“行，去吧！”景婳心思零落，這壹切她覺得有些無窮無盡的難過正在壹點壹點的侵蝕著她，讓她完全無法平靜下來處理這壹攤子事務。

“妳先休息會兒，大小姐，妳氣色很差，我馬上給妳煮碗甜湯來緩緩氣！”老管家有些擡不起頭來，可是面前的景婳現在又很需要他的照顧，他只好厚著臉皮上前。

“多謝曹叔，妳不用緊張也不用擔心，雖然這事兒是曹阿四幹的，妳們都姓曹，可我知道，他也跟妳們沒有多大關系。”

曹阿四以前的確是跟著老管家的，因為以前，老管家的妻子身體不舒服，有心臟病，她不能隨便生育，因而夫妻倆個壹直沒有兒子。

曹管家很愛他的妻子，不想讓她為了孩子失去生命，所以才會叫了當時才六歲的曹阿四過來，想要將他帶在身邊來自己養著，養熟了，好記在名下當個養子，以後也能給沒有兒子的他們夫妻養老送終。

可到了後來，沒有想到的是，老管家的妻子居然拼命懷上了，然後又拼死生了出來。

她說老管家愛了她壹輩子，她也沒有什麽可以留給他做念想，唯壹只有孩子，他們愛情的結晶，希望老管家壹定要把孩子帶好。說完這些話，連孩子都沒來得及抱壹抱，她就此去了。

老管家這輩子最愛的人就是她了，她就這樣扔下老管家走了，當時他真的低沈了好長壹段時間，曹瑞那會兒就是放在景家，讓家裏的保姆幫著他與景婳壹起養著。

等到了好長時間，老管家才在孩子的召喚下重新恢復生機。

自己親手接過了孩子，壹邊繼續替景氏工作，壹邊自己帶著孩子。

大概是因為太愛了，他把孩子照顧得簡直太周到了。

竟比壹些媽媽帶出來的孩子還要懂事。

曹瑞和景婳也算是從小壹塊兒玩著長大的。

而作為老管家曾經預備的養子，因為他親生兒子曹瑞的出生，再加上曹太太的逝世，他無法再照顧他，畢竟當時他連自己都照顧了，所以只好忍痛把他送了回去，留下壹筆錢，也算是對他陪了他幾個月的報酬。

可曹阿四跟著他住在景氏大宅裏，過了那麽些好日子，再回到鄉下去，怎麽還能適應得了？

他天天哭，天天想要再回來跟著曹管家。

但曹管家也是無奈，他自己都是給景家人工作的，住的地方也是景氏安排的，他帶著自己才幾個月的孩子，已經是給景氏添麻煩，又怎麽可能還要將曹阿四帶著了。

他盡管心裏不忍，卻也當然只能拒絕，別無他法。

不知道當時曹阿四的家人後來是怎麽治好了他的這個毛病，反正景婳後來也沒有再聽說過他這個人。

但是長大後，曹阿四卻又開始頻繁地到景家別墅外面來找老管家了，以至於她有時候回家的時候，都會在別墅外面看到他很多次，這都能認出他來了。

恐怕他就是靠著這層不停地來，不停的讓保安認識他，混了個臉熟，自此都能自如的出入別墅小區的大門。

也因為如此，才給了他向景老爺子行兇的機會。

說起這些曹管家就是壹臉的悲傷，壹直不停的自責。

景婳在失落之余，還得反過來安慰他：“老管家妳也不是故意的，在壞人做壞事之前，不是誰都能提早發現得了的。”

而且曹阿四應該本質上不會傷害景老爺子，因為這對他來說並沒有任何好處。

他這樣的人，連溫飽都成問題的時候，又怎麽會還管著別人的生死。

所以他肯定就是像他所說的那樣被別人指使的。

他之前接近老管家的本意應當只是想要從他手上弄點錢去花。

卻被人看中他能夠隨意出入景氏大宅，故而利用了。

可是那個人會是誰呢？

霍言沈嗎？

的確很有可能，畢竟老爺子醒不過來，而她又在國外，那麽霍言沈就可以完完全全把景氏壹手掌握在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