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
永墮黑暗 by 寒江
2018-7-20 06:01
序 章 把那條狗帶進來
麗歌大舞臺的地下舞場。
高亢激越的搖滾像狂風席卷全場,上百個沙丁魚般的男男女女簇擁在這個擁擠的罐頭裏,伴隨著鼓點和變幻的燈光隨意地扭曲肢體,揮舞著手臂,相互摩擦著身體,每個人都進入了壹種催眠的狀態,面色發紅,目光呆滯,神情亢奮,就像壹群吃了春藥的狗,只能通過這種無意識的抽搐來發泄多余的能量。
他們的亢奮更多的來自場子中央的小舞臺。
那是壹個四周用纖維絲網圈起來的高臺,領舞女子身材好得驚人,打扮又出奇得驚人,壹身高彈力半透明的白色內衣裝,玲瓏畢現出她曼妙高挑的身段,坦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肌,胯腹處緊小得只余壹線的布條,就是女人也禁不住遐想菲菲,她的舞姿專業、奔放,誇張,充滿著情欲的張力和誘力,更奇異的是她的頸上、手腕上和腳踝處都系著精致的鐐銬,五根細小的銀鏈收成壹束,連通到天頂的暗處。
女子的每個舞姿都帶動著嘩嘩作響的銀鏈漫天飛舞。
帶著鐐銬的半裸舞者,就像提線的人偶,詭異,妖艷,充滿來自黑暗的無窮魔力。
音樂推向高潮,舞者帶動著全場的氣氛膨脹到了極點,她已全身濕透,汗水讓全身健美的肌膚發散出動人的光澤,也浸潤了內衣裝,緊緊地貼到了身上,使深色的敏感部位在強光下難堪地無所遁形,男人們開始嗷叫,無數只手在纖維網上抓撓著,無數道骯臟猥褻的目光和思想,在意念中將這個孤獨的舞者強奸了無數遍。
舞者似無所覺,如同置身在曠野,依然激情萬種,回旋燈從臉上打過,那是壹張絕美得沒有絲毫人間風塵氣息的天使面孔,如同墮入黑暗的精靈。
二樓包廂,正對著舞臺。
這是與大場迥然不同的寧靜的世界。
壹個清峻的中年男子,站在單面透光的玻璃窗口前,聚精會神地欣賞著領舞女子的激情表演,眼中同樣放射出同場中眾多男人無異的粗野無禮的目光,從散立在他身後四周幾個肅立的西服男子崇敬的表情來看,這個男人無疑是個重要人物。
包廂門被人輕推了壹下,門邊的保鏢迅捷地抽出槍來,拉開門,與門外的人密談了幾句,走到窗前男人身邊,輕聲說:“陳先生,來了。”
中年男子漠無表情地嗯了壹聲,半晌才收回目光,帶著回味說:“媽的,好個尤物,弄得老子恨不得現在就上去幹她。”
保鏢們並不覺得他們的主人穿著如此高雅,談吐卻如此不文有何不妥,反而都露出壹副心領神會的暖昧微笑。
“把那條狗帶進來吧。”
帶進來並不是狗,是人,壹個委糜得像上十天沒有睡過覺吃過飯洗過澡的落魄男人,就是那雙曾經銳利無比的眼睛也已混濁不堪,說他像條骯臟的狗恐怕也不為過。
落魄男子被人從外面摜進來,躺在地板上還在索索發抖,雙手比秋天的落木還抖得厲害。
中年男人鄙夷地皺皺眉頭,嘲笑道:“咳,功勛警官大駕觀臨了,來來來,妳們都來瞻仰瞻仰我們的英雄,他可是只手空拳就破獲了本市有史以來的第壹大案呀。”
人們都很配合地隨著中年男人的語氣大笑起來。
落魄男子根本不留心他們在笑什麽,竭力地擡起頭,空洞的眼神在室內急切地逡巡著,像在尋找什麽。
中年男人笑道:“周警官,還是我理解妳。”
走到落魄男子身邊,揪住他壹頭亂發,強行拖到窗口前:“瞧,妳找的不就是我的薇美人嗎?”
見到以如此屈辱的姿態狂舞的女人,落魄男子全身壹震,終於拼盡氣力嘶吼著:“啊呀呀呀呀……”那撕心裂肺的壹聲,有如杜鵑泣血,令在場的敵對者也無不為之壹顫。
他伏在窗上無力地拍打著,哽咽失聲,淚水簌簌而下,良久,突然返身抱住中年男人的大腿,拚命叩首,腦袋砸在地板上咚咚作響。
“求我嗎?好啊,我最喜歡人求了,哈哈哈。”
中年男人大馬金刀坐到沙發上,把煙頭扔到腳下,碾了碾,然後將那只腳翹起來,“要求我就要有求的誠意,過來,把鞋底舔幹凈嘍。”
落魄男子臉色極為難看,流血的尊嚴就像那個煙頭壹樣被碾得粉碎。
中年男人很享受地看著他內心煎熬的模樣,他相信,再堅硬的鐵在他那般煉獄般的折磨下也會化成水,何況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果然,落魄男子行動了,緩緩爬到腳邊,閉上眼伸出舌頭。
在那壹剎那,他的臉突然遭到硬物猛烈打擊,巨大的力量將他整個身體推出壹米開外,半邊臉腫脹起來,疼痛欲裂,鮮血迅速順著皮破處滲了出來。
“豬玀,也不照照鏡子夠不夠檔次,告訴妳,只有像薇那樣的美人老子才會讓她舔腳板,妳沒試過吧,好舒服呀。”
中年男人揪起落魄男子的衣領,用力搖晃著:“看著我,看著我,妳知道妳的薇每天是怎樣像狗壹樣伺候老子的嗎?我叫人輪奸她,賣淫,玩她的屁眼,告訴妳,妳老婆已經不是當年的玉女了,她只是個人盡可夫的淫婦、玩物!妳明白嗎?性奴!”
落魄男子翻著白眼,頭無力地擺動著。
“妳為什麽不憤怒?妳的勇氣呢?尊嚴呢?媽的,廢物!沒出息的東西!”
中年男人壹記又壹記響亮的耳光抽在落魄男子的臉上,激動之下,他捂住胸口大聲咳嗽,痛苦之色壹閃而過。
落魄男子的臉被抽得像壹個漏氣的沙袋,嘴角鼻孔濺出鮮血。
中年男人從腰後摸出壹把手槍,當面將壹整匣黃澄澄的子彈推進槍膛,扔到落魄男子面前:“這是妳的槍,有種的話,再沖我開壹槍,我保證決不難為妳,還要放了那個女人。”
落魄男子的手指搭到槍身上,熟悉的金屬冰冷質感就像清泉從指尖流向了全身,可是他太虛弱了,小小的手槍此時竟有千鈞之重。
“撿起來,混蛋。”
槍口擡了起來,搖晃得嚇人,人也如同風中的蒲柳,擺來擺去。
只擡了壹半,又頹然掉落下去。
中年男人浮上壹層得意的笑容,四周的人也放松了繃緊的神經。
在這壹瞬,落魄男子再次擡起槍來,整個人煥發出刀壹般銳利的光芒,眼神收束成鋒之壹線,槍口穩穩地指向中年男人的頭顱,扳機打開了。
轉眼間,他成了壹尊威壓全場的神。
保鏢們目瞪口呆,忘記了抽槍,中年男人怎麽也料不到面前這男子還有如此強大的精神力量,還能催動生命中最後的火焰,他驚得本能地伸開雙臂,瞳孔擴大。
空氣,在這壹刻凝固。
突然,中年男人放聲狂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再壹次劇咳不已……第壹章 打上深深的印記時間之輪轉回到壹年前那個燥熱的夏日。
兩條裸露的人體在床上纏滾著,準確地說,是黝黑的男人壓在白得耀眼的女人胴體上廝磨,男人紅赤著臉,大聲喘著粗氣,雙手像護著奇珍異寶似地罩在那雙盈堪壹握的淑乳上,只敢輕撫,不敢重壓,生怕壹不小心那滑膩非常的小鴿子就會掙脫他的掌握振翅而去。
女人富於古典氣質的面龐被散亂的長發遮住半壁,緊閉著眼,輕咬住下唇,本是白皙的雙頰泛起兩團色澤濃郁的紅暈。
表情慌亂,像壹只受驚的小鹿手足無措,連擁抱男人都不敢,就這麽將兩條藕臂攤開來放著,壹動也不敢動。
小室裏雖然開著空調,氣溫似比戶外還高。
男人的屁股扭來扭去,半晌,還是頹然地垮下來,虛壓在女人波瀾起伏的身體上,臉上滿是失敗之色。
“還是不行,太幹,進不去啊。”
女人微張星眸,紅著臉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太緊張了。”
“要不,我先用手弄弄,濕了就……”
“不要,不要用手,我想起就……就……臟。”
“我用了四種香皂洗了七遍手啦。”
“那也不行。”
男人無奈看著女人美得令人心顫的臉,痛苦地說:“上次就是這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現在也沒成功過壹次,老大,算妳可憐可憐小弟,稍微放寬點政策好不好?”
女人禁不住撲哧壹笑,馬上又覺得不好意思,將手擋住了臉:“呸,沒點正經,這時候還開玩笑。”
女人春花綻放般的壹笑立時化解了本有點尷尬的氣氛,男人更來勁了,俯下頭去咬女人的櫻唇,對這個舉動女人倒是甘之若飴,很主動地送上香吻,在舌頭動情的交纏下,類似催情□的氣體又開始發散,男人和女人都在大聲喘息。
男人將唇貼著女人的嫩肌,順著優雅的曲線壹路親下來,停留在起伏不已的胸口峰巒上,她的罩杯不大,卻非常圓潤尖挺,尤其是那對淡紅色的峰珠,小得如豆粒,總令他愛不釋手。
他將齒咬住那珠,輕輕搓動,身下的女人便發顫,口中含糊囈語:“噢,不要……”
趁女人情迷意亂之際,男人抽手偷襲女人微微張開的腰胯,中指按進了隙縫當中,依然幹燥,這個結果不免給情欲攻心的男人當頭壹棒,沮喪不已。
女人發現了男人的小詭計,頗感不快,將身子壹扭,掙開男人的手,恨道:
“說了別用手,妳就是不聽,我生氣了啊。”
男人無言地坐起來,好像餓漢面對著滿桌可口大餐卻吃不到口,無可宣泄的滋味要多難受就多難受。
他本就不擅長與女人打交道,調情手法生澀得很,碰上這個還是處子的羞澀女人更是老鼠拉龜無從下手,他不敢也不肯用強,只因為他太珍愛這個女人了,愛到可以為了她舍棄生命。
看著男人現在的衰樣,女人心軟了,抱住男人的脖子,柔聲說:“或許結婚那天,我就不緊張了。”
男人苦笑笑,親了她壹下,道:“是我不好……其實,妳對我這樣好,我已是很滿足了。”
然而心底卻有壹個按捺不住的聲音在焦灼地喊叫:我要妳我要妳我要妳……女人垂下頭,柔軟的青絲拂過男人的胸膛,沈默半晌方輕嘆道:“真的很難受?”
“妳說呢?”
“我不知道。”
聲音漸低不可聞:“要不,還像上次……那樣?”
“還能怎麽樣,只好這樣嘍。”
可是女人遲遲沒有動作,男人只好反客為主,握起她的壹只手,軟綿綿的充滿無力感,送至他愁眉不展的肉棒旁,輕輕捉住。
女人雖羞怯得把臉深埋在男人臂彎中,晶亮的眼睛中還是漸漸透出好玩的神色,說也神奇,纖手這麽壹握,本已萎靡的男根壹下子就昂起頭來,迅速膨脹,大到差點握不住。
第壹次女人還真的被這厭物嚇了壹跳,既便現在也有些忐忑,這麽大的家夥真的能放到她的體內嗎?
望著女人的羞態,男人湧起無限柔情,將她柔軟的身子摟得更緊。
女人的手指成環狀套在肉棒上,上下搓弄著,起初比較慢,適應後就慢慢加快,她是個聰明的女子,也有了壹次經驗,從男人的反應中,自然知道快使他更舒坦,對那個肉乎乎越來越硬的長家夥揉搓的手感,也讓她體內起了壹種說不明白和異樣感覺,比男人壓在她身上在洞口胡動亂戳更讓她躁動難安。
肉棒顫動了兩下。
“快,快,包住它。”
女人聽話地將手掌蓋在龜頭上,握緊,很快,手中的肉團膨發了,有節律的開合中,壹團又壹團的粘液噴出來,沾得滿手都是。
與此同時,男人擡起女人的頭吻她,深深地吻,從未有過如此的狂野和富有激情,恨不得與她融化到壹起。
“啊……爽。”
復歸寧靜,兩人緊緊地摟在壹起,躺著,沒有任何言語和動作,靜靜地品味著剛才的余韻。
薇聽不到,有壹個聲音在焦渴地呼喊:我真想在妳身體裏打上深深的印記。
他叫周文,編號11748,壹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區治安警察。
其實他也沒有什麽理想,搞好本分就行,沒有野心,就是不明白為什麽老是不由自主地就得罪了上司,雖然勇敢,能幹,治區裏幾乎可以做到夜不閉戶,可業績考評老是給他中等偏下,所以也老得不到升遷。
好在小區的居民們都挺喜歡這個耿直的小夥子的,當然啦,最主要的當然還是他女友不介意他的不上進。
壹說起女友薇,周文就從心底樂開了花,不知道這個藝校最漂亮的校花看中了窮警察哪個優點,竟就這麽壹廂情願地隨了他,而且還是溫柔賢淑把女人的優點占全了,難怪同事們都嫉妒得要死,酸溜溜地笑他是癩蛤蟆吃到了天鵝肉,周文也樂呵呵地照認不諱。
說起他們的相遇倒頗有點戲劇性,周文認識的壹個藝校女生小蘭某日找到了他,說她的好朋友陸薇被黑社會混混看中,時不時來騷擾,有次被堵在校外小樹林裏,胸罩都差點被扒拉下來,好在有老師經過才把她從更羞恥的懸崖邊拉了回來,校方雖報了警可沒多大收效,至多驅趕了事,幾日後回來更是變本加厲,校方也束手無措了。
那些日子陸薇整日恍恍惚惚的,驚恐不安,已作好了退學的打算,小蘭這時忽中生智,想出壹個主意,讓警察周文假充她的男友,嚇唬嚇唬那幫流氓,興許就會知難而退了。
周文沒想太多,出於幫朋友壹個忙的心理,也出於對那些人渣的憎恨,壹口就答應了。
第壹眼見到陸薇他就驚艷得差點失態,太漂亮了,簡直是女神化身,難怪那些家夥會纏著不放。
而陸薇回報他的則是淺淺的嫣然壹笑。
說來也怪,自從全副警裝的周文伴著玉人出入幾次後,混混們果真自動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老鼠終究還是怕貓的。
壹對假戀人來往熟了之後,話題也漸漸多了起來,周文本就不是內向木訥之人,學識不多卻談吐不俗,讓陸薇很是刮目相看。
那壹年,陸薇畢業,作為高才生的她出人意料地沒有選擇出國,而是主動留在了這座城市的小劇團裏。
直到她和周文儷影雙雙地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中時,疑惑的人們才恍然大悟。
其實身為幸福的主人公之壹的周文並不真正明白其中的奧妙,雖然是受人之托其名其妙地盡了壹場“英雄救美”的義務,也從來不敢奢望過陸薇真的會看上他,是啊,人家那麽高貴動人,追求者如雲,能相識壹場已是天大的緣分了,怎麽還會看上他這個壹窮二白又沒有前途的家夥呢?
可是她偏偏就看上了,姻緣二字真是妙不可言,可是在心底他始終執拗地認為,找到她,是他的福分;配了他,是她的委屈。
他要盡壹生之力來保護她,呵護她,不讓她再受壹絲的委屈和傷害。
為什麽喜歡壹個窮警察?
因為有安全感唄。
女人總是貓壹樣地伏在他懷裏回答。
可是我沒有安全感,妳太漂亮了,我很害怕,怕半夜醒來時發現妳像小鳥壹樣飛走了。
那妳就把我拴在腰上栓著。
薇咪咪笑著,她笑起來的時候眉眼總是微微地彎下去,好看得不得了,周文喜歡這麽長時間地看著她發呆,看得薇大發嬌嗔。
讓我看嘛,只有看著妳,我才覺得這個世界原來還這麽可愛。
那就看吧,看不到地老天荒不許眨眼。
他們沒有看到地老天荒,真摯的誓言就像脆弱的琉璃瓶,在那個燥熱的夏日下午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