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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壹章

荻宜武俠全集之采花記 by 荻宜

2018-5-27 06:02

十  撕開鐵龍衣襟
  燕燕飛心緒波濤洶湧,這壹天,自早到晚,話事紛擾,教人不得安寧,臨到要休憩,還冒出個琴兒,欲刺殺放她,今她哭笑不得,氣悶懊惱。
  回到屋裏,她靜靜呆坐,動也不動壹下,好壹會兒才懶懶站起,走近床畔,帳於裏小薇、春花睡夢正酣,昨夜壹場虛驚,兩人越發情深,也不顧主仆之分,小薇硬拉著春花,與她擠壹張床。
  燕燕飛隔帳凝望,見兩張青春的臉上,天真稚嫩,清純甜美,不覺懊惱漸去,心境轉好,正想寬衣躺下,忽聽得門上壹串輕響。燕燕飛壹忙,問:“誰?”
  問外答:“燕姑娘請開門。”
  辨出是鐵龍,燕燕飛稍壹遲疑,門門壹拉,開了門。聽得鐵龍低喝:“進去!”
  只見琴兒跟艙而大,燕燕飛正訝,又見白禹奇隨鐵龍進來,兩人壹臉凝重。
  燕燕飛有幾分明白,冷然揪著眾人,不發壹言。
  鐵龍勉強堆笑說:“琴兒對燕姑娘無禮,我家主人甚為憤怒,特綁來琴兒,向姑娘陪罪。”
  琴兒低垂眉眼,眼裏淚光閃閃,白禹奇沈聲道:“還不跪下。”
  琴兒壹眠嘴,萬般委曲矮下身去,燕燕飛見她眼眶早已紅腫,臉上梨花帶雨,不覺嘆道:“算了,事情過去了。”
  “琴兒太過無禮,理當懲罰。”白禹奇神色凝重道:“燕姑娘要打要罵都行。”
  燕燕飛壹昂頭,困惑道:“打又如何,罵又如何,我又非量淺肚窄,凡事斤斤計較。”
  白禹奇臉色壹窘說:“燕姑娘寬宏大量,教人羞愧,白某治下無方,愧煞羞煞。”
  燕燕飛淡然道:“白少爺言重,妳每日要處理各種要事,這種蒜皮小事哪裏能兼顧?”
  白禹奇越發覦嶼,卻在瞬間靈機壹動,微笑說:“白家莊中裏無人,白某又無法面面俱到,若有人主持中裏,想必壹切都好。”嘴裏說著,雙目瞄著燕燕飛,柔聲說:“白某有壹心願,張兄不知是否吧話帶到?”

  燕燕飛上下壹梭白禹奇,平靜道:“妳倒是好興致,這個節骨眼說出這話。”暗忖若非他與琴兒關系暖昧,牽扯不清,琴兒哪會沖動殺她?如此壹想,不覺氣惱,說:“難得姓燕的身手還不含糊,否則這會兒哪有福份聽妳這番話?”
  白禹奇壹楞,氣湧上心,狠瞪琴兒壹眼,隨即笑臉看燕燕飛,說:“白某就是怕燕姑娘心有不平,特地綁來琴兒,燕姑娘有氣幹萬別擱心上,盡管發泄。”
  “這件事妳既如此看重這事,我還有什麽氣?”瞄琴兒壹眼,看她整個人卷縮壹團,與她剛才咄咄逼人的姿態大相庭徑,遂說:“也別難為她,這事過去了。”
  “不!”白禹奇說:“白家莊有自家莊家規。”板著臉看琴兒:“若非燕姑娘寬宏大量,妳還能活命嗎?”對鐵龍說:“將琴兒關入牢房,面壁思過。”
  琴兒擡頭淚眼壹掠白禹奇,正巧白禹奇盯過來,琴兒見他眼光甚是淩厲,慌忙垂下頭,白禹奇低喝:“還不謝過燕姑娘?”
  琴兒忙了壹忙,咬咬牙說:“燕姑娘寬宏大量,琴兒感激。”
  燕燕飛輕哨壹聲:“算了,以後別再找找麻煩就是。”
  琴兒壹眠嘴說:“琴兒不敢。”
  白禹奇瞧著燕燕飛似有厭煩之色,說:“太晚了,燕姑娘請歇。”
  眼看他二人行向黑處,燕燕飛輕輕將門掩上,只是兩扇門板不知怎地竟合不攏,心中納悶,忽覺似有人推門,燕燕飛正奇,聽得有人抑低聲音說:“是我,張俊明。”
  燕燕飛雙手壹松,對方如陣輕風,飄然而入。燕燕飛看他狀甚神秘,驚奇問:“捕頭有事?”
  張俊明揪她壹眼,立即移開視線,不敢正眼向她:“剛才琴兒刺殺妳,我看見了。”
  她訝然壹望他。
  “我料妳能應付自如,故不聲張。”停了壹下,說:“後來她果然不是妳對手,也正好鐵龍出現,將她扭回奇園。”
  燕燕飛轉臉註視帳裏,小薇、春花睡得沈,剛才那樁事並沒有吵醒她倆。
  張俊明見她掉頭註視,忍不住問:“這裏說話,有無顧忌?”
  燕燕飛朝那端挪挪步,指指桌畔,說:“坐下吧。”
  “鐵龍將琴兒扭回奇園,張某尾隨而至,那鐵龍不知怎地,竟未及將門闔上。張某站門外,聽得壹清二楚,很奇怪,白少爺先是非常生氣,狠狠罵了琴兒,要琴兒去死,後來琴兒說,她之所以刺殺妳,是因妳身手不凡,是白少爺心腹大患,白少爺聞言似乎氣消了大半,張某認為,既有心腹大患之說,奇園更值得壹探。”
  燕燕飛想了想說:“白少爺綁琴兒來謝罪,也是虛張聲勢?”
  “不。原本白少爺心情已轉為緩和,後來聽她說什麽橫刀奪愛,怒沖沖綁了琴兒謝罪。這件事也難怪白少爺大發雷霆,他對妳早已傾心,如此壹來,恐怕妳對他印象大打折扣。”
  燕燕飛點點頭說:“我也想到了。”擡眼視他,說:“妳壹直尾隨他們,剛才這屋裏的壹切,也聽在耳裏,看在眼裏了?”
  張俊明頷首稱是,說:“奇園值得壹探,燕姑娘不知累不累,若不累此刻正是時機?”
  “為什麽?”
  “白少爺將琴兒拘在牢裏,有機可乘。”
  燕燕飛聞言為之動容,深思後說:“難為妳想得周到。”
  鐵龍從牢房走出,忽聞後頭壹聲輕響,未及回頭,竟讓人勒住脖子,正待掙紮,前方復又竄出壹人,壹把抓他前襟,鐵龍今夜已被撕過衣襟,格外心驚。情急之下,張口欲叫,卻因脖子被捏,出聲不得。
  前頭那人,似急欲抓他衣襟,鐵龍雙手死命護衣,對方見抓之下開,索性在他胸前壹陣摸索,鐵龍轉而去撥那人雙手,拉扯間。鐵龍趁後頭稍壹松懈,揚聲大喊:“來人啊!來人啊!”
  後頭那人手上壹緊,鐵龍口說話下得,腳步聲卻紛紛而來,有人高聲問“什麽事!”
  問完卻不聞回音。
  兩人抓著鐵龍,跑壹了壹段路,其中壹個說:“走吧!”兩人壹松手,扔下鐵龍,迅即遁去。
  兩人跑了壹段路,腳步漸聽不到。壹個問:“怎麽事?”
  “阿彌陀佛!”另壹個說:“我摸他右胸,似有疙痞,這疙痞若是扳指痕,這人必然能武,他竟全無還手之力,可見城府之深。”
  白禹奇獨坐琴園,心下甚為懊惱,欲向燕燕飛求親,已怕求之不可得,這節骨眼,偏偏琴兒魯莽,持劍欲殺燕燕飛,還說什麽橫刀奪愛的話來,想到琴兒如此任性,全不替他想,不覺恨得牙癢。琴兒雖已關入牢中,卻泄不去他心頭之恨,越想越惱,越惱越悠不住,人陡然站起,咬牙恨聲道:“好個琴兒,若壞我大事,看我饒妳!”
  說完,似聞迥響。自己也吃壹驚,緩緩落座,四周回歸靜寂,白禹奇傾聽壹下,屋內似乎靜得蹊蹺,四下張望,卻又覺壹切依舊。順手抓起酒壺,給自己斟上壹盟。忽聞壹聲輕響,暗忖鐵龍回來了,果然聽得腳步聲,白禹奇驚覺不對,急壹擡頭,見兩個人,壹身黑衣,蒙頭蓋臉,已闖至屋裏。白禹奇驚愕註視,問:“妳們做什事?”
  兩人不言不語,各亮兵器,壹人持刀,壹人持長刀,步步逼近。白禹奇喊:“來人!來人啊!”
  邊喊邊從側面往外跑,兩人緊步跟隨,白禹奇神色已鎮定下來,問:“妳們要做什麽?”
  壹人沈聲道:“易筋經、洗髓經交出來!”
  白禹奇壹愕,隨即哈哈笑道:“我怎會有那玩意兒?”
  “別裝蒜,交出來!”
  “我沒有,如何交出!”
  “妳沒有,將命交出也行!”
  說話間,兩人兵器已出,朝白禹奇劈刺,白禹奇人已至門邊,看來人甚是兇猛,返身朝內跑,兩蒙面愕然相望,奇怪他人已至門邊,怎不趁機逃出,卻要往裏跑?心裏越發懷疑,緊步跟著他往裏去。白禹奇已奔至榻邊,持刀的亦步亦趨,持長刀的眼壹脧屋內,雙眸緊盯墻上那張黑裏相間,虎頭朝下的虎皮。
  持長刀的瞄瞄白禹奇,見他神色自右,又轉臉盯墻上虎皮,稍壹猶豫,壹只手朝虎皮伸過去!
  正當要觸及虎皮,忽聽壹聲嗖,壹股勁風馳至,持長刀的高高躍起,躲過那股勁風,方才落地站穩,定神壹看,後方墻上已插了六枚飛鏢,掌刀的甫壹回頭,見鏢吃驚,沈聲道:“快走!”
  二人壹回身,急往外竄。豈料這當兒,門口又沖入兩蒙面,四人八雙眼,對看壹下,持刀、持長刃的略愕了愕,拔足外奔,那二人繼續沖入。
  奔出的,剛至門口,聽得轟轟之聲,又聞兩聲哀叫,壹回頭,剛沖入的兩蒙面已不見。兩人不敢遲疑,正待竄去,不防鐵龍迎面而來,走前面的將鐵龍壹推,鐵龍登時跌坐地上。
  當鐵龍壹顛壹跛進屋,就見白禹奇凝著壹張臉,忙問:“有嗎?”
  “當然有事。”白禹奇說:“快去找張捕頭和燕姑娘,看他們在不在?”鐵龍返身行了兩步,忽然頓住,回頭問:“剛才有兩蒙面沖出去,究竟發生什麽事?”

  “不必多問,快去看看張捕頭、燕姑娘在不在?請他們立刻來!”
  “有事?”
  鐵龍訝異盯住自禹奇,說:“要找他們來,容易,只是這裏發生什麽事,鐵龍沒弄清楚,不便去請。”
  白禹奇壹愕,隨即會意,微笑道:“有四個人闖入奇園,剛才走了兩個,這會兒,有兩個陷機關裏。”
  鐵龍驚了驚,急問:“那四個人是……”
  白禹奇目光壹冷,命令道:“別多問,快去!”
  鐵龍應是,仍不免猶豫踟躕:“我見了張捕頭他們,如何說?”
  “只說有人闖入奇園,要他們快來,他們來了,我自有話說。”
  看白禹奇胸有成竹,鐵龍不再遲疑,匆匆忙忙掉頭走了。
  張俊明、燕燕飛急急奔來,白禹奇臉上霜意盡去,神情壹松,微笑道:“二位來了,白某就不擔心了。”
  兩人異口同聲“什麽事?”
  “剛才先後有四人闖入我奇園。”嘴裏說著話,眼灼灼脧著二人:“跑了兩個,逮了兩個。”
  張俊明與燕燕飛相對錯愕,燕燕飛驚奇問:“真有此事?”
  “那是當然,不信二位看看。”白禹奇伸手往墻角壹按,轟轟聲起,只瞧中間地面出現壹個裂縫,木板迅速向兩旁移開,兩人朝下壹看,下面有兩個蒙頭蓋臉的黑衣人,他們聞聲,驚慌失措,慌慌張張奔前奔後趨左趨右,看來似要覓路而出,只是兩人摸索著,前後左右皆是墻壁,兩人不得脫困,驚惶間,白禹奇已哈哈壹陣大笑,那兩人聞聲擡頭,頓時呆若木雞。
  “妳們兩個想不想上來啊?”
  燕燕飛、張俊明往下望去,不覺暗暗吃驚,想不到這奇園,果真奇特,不僅有暗器,還有陷阱,剛才二人蒙面闖入,若非反應機伶,逃竄夠快,只怕這會兒在底下的,當不只兩人。想想余悸猶存,張俊明瞠目結舌,幾要失神,白禹奇微笑瞧了瞧他,輕喚:“張兄。”
  他人恍憾著,似不聞呼喚,白禹奇又喚:“張兄。”
  張俊明這才回過頭來,瞄他壹眼。
  白禹奇掃視他道:“張兄莫非十分驚奇?”
  “那是自然。”張俊明強笑道:“取名奇園,果真令人驚奇。”
  白禹奇微微含笑,眸光飄向燕燕飛,看她由驚奇轉為淡然,不覺問道:“燕姑娘是否吃驚?”
  燕燕飛點點頭,微有笑意道:“的確吃了壹驚,奇園竟有這機關,出人意料。”
  白禹奇往下瞧去,掩不住的笑意全湧上唇角眉梢,他笑著說:“這兩個宵小,想必知道奇園多金銀珠寶,故而來偷,如今陷入機關,活該受罪。”對鐵龍道:“關上,我與張兄、燕姑娘要聊聊。”
  鐵龍行了幾步,二人只見他靠墻走過,隨手壹撥,俄頃響起轟轟聲,地板迅速合攏。白禹奇說“這兩個宵小,再悶他們壹悶。”笑臉看二人:“二位想必對奇園好奇,若有興致,稍後再見識奇園之奇。”對鐵龍說:“備酒菜,要與張兄、燕姑娘邊喝邊聊。”
  燕燕飛見他神色,暗暗吃驚。擡眼看張俊明,他似己受到驚撼,面上十分驚疑。兩人不知白禹奇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他既已自我許諾,要讓二人再見識奇園之奇,二人當然想瞧個究竟,卻又忌憚這裏的陷阱暗器。不免揣揣不安。
  燕燕飛轉而壹想,白禹奇對她甚為傾心,屢次言語示意,又托張俊明提過親,事情再壞,當不致對她如何。念頭如此壹轉,心寬許多,霎時微笑看住白禹奇,說:“時已深夜,白少爺莫非要秉燭夜談?”
  白禹奇回望她,眼裏含情,語調溫柔道:“不錯,秉燭夜談,想必別有情趣。”
  “恐怕過不了多久,雄雞便要報曉。”
  “那亦無妨,只怕燕姑娘疲累。”
  “我不疲累。只是昨夜采花大盜出現,十分擔心小薇。”
  “不妨事。”白禹奇眼盯燕燕飛,又壹掃鐵龍:“鐵龍想必有所安排?”
  “是。”鐵龍說:“四護院在小姐屋外把守,燕姑娘放心。”
  鐵龍說完逕自張羅酒食去了。白禹奇作個手勢,笑吟吟說:“二位請坐。”
  張俊明為免對方懷疑,出聲問道:“白兄說四蒙面闖入,怎麽回事?”
  白禹奇笑看二人,反問:“張兄認為四個人,蒙頭蓋臉,先後闖入我奇園,有什麽事?”
  張俊明神色壹窘,吶吶道:“張某愚昧,白兄指點。”
  白禹奇眼光掠過二人,笑說:“這四蒙面,恐怕是雞鳴狗盜之徒,要不怎地蒙頭蓋臉,不敢現出真面目?”
  張俊明、燕燕飛凝臉相看,半晌無語。
  “要不,就是這四蒙面,我認識,他們怕露出真面目,日後不好見面,蒙頭蓋臉,無非自已遮羞。”
  說著,有意無意,瞄張俊明、燕燕飛二人。燕燕飛見他不惟言語連諷帶刺,眼光也淩厲得令人心慌。心裏雖虛,卻覺不宜緘默,免他進壹步瞧出底細,遂問:“白少爺認為四蒙面闖人,所為何來?”
  白禹奇微壹沈吟,道:“我既說是雞鳴狗盜之徒,那四人,自然為奇園的金銀珠寶而來。”
  “金銀珠寶?”
  白禹奇溫文笑道:“白某雖無顯赫家世,白家莊也非貴族侯門,但方圓數百裏地,都是我自家莊佃戶,剛才二位已見識過奇園陷阱,但兩位恐怕不知道,奇園之所以設陷阱,無非金銀珠寶太多,恐鼠輩猖撅,故精心設計,免外人覬覦,趁虛而入。”
  兩人聞言互相壹望。
  白禹奇站起身,走向虎皮,回頭瞧瞧二人說:“剛才四蒙面闖入,先是闖入二人……”朝下壹指:“底下那二人,是後來自投羅網的,壹進來有如飛蛾撲火,甜頭尚未嘗到,金銀珠寶的影子也沒瞧上壹眼,人就跌了進去,可惜二位當時不在場,那光景,其是絕妙。”
  燕燕飛略略壹愕,隨即微笑道:“如此說來,先闖進來那兩個,看到金銀珠寶,也嘗到甜頭了?”
  白禹奇偏臉魄她,反問:“妳說呢?”
  “莫非有什麽財物損失?”
  白禹奇緩緩搖搖頭。
  燕燕飛故作訝異:“妳的意思,什麽甜頭也沒嘗到?”
  白禹奇雙唇壹張,哭得開心:“不但沒嘗到,恐怕還受到壹點驚嚇。”
  二人同時昂頭看他。
  白禹奇趨前幾步,人已站虎皮前,他瀏覽壹下虎皮,壹擡手,緩緩撫摸壹下虎身,道:“這兩蒙面,好似識途老馬,壹個人掌刀困住我,壹個走向虎皮……”
  二人訝異張大眼,燕燕飛索性問:“這虎皮,莫非有什麽玄機不成?”
  白禹奇聞言並不驚奇,只是淡淡道:“這虎皮,如今我也不想瞞二位……”
  將聲音壓低說:“它是整個奇園的精華所在,那蒙面想接近,哪裏容易?”
  兩人聞言,眼色更驚。燕燕飛本就對虎皮環疑,今日在奇園,當張俊明走向虎皮,鐵龍立即神色緊張。剛才蒙面闖入,故意欺近虎皮企圖壹探,哪知飛鏢疾射而出。她越發覺得虎皮太過蹊蹺,恐怕充滿神奇詭異,原以為白禹奇要避而不提,不料他不惟坦然提起,還說什麽“虎皮是整個奇園的精華所在”,也不知他什麽用意?故示坦然,還是別有用心?

  驚疑間,白禹奇又挪前幾步,兩人擡眼壹看,前面墻上赫然六支飛鏢,每壹支都深深插入墻裏。白禹奇趨前,對墻審視壹下,笑問二人:“這飛鏢怎麽回事,二位知道嗎?”
  兩人對裏壹眼,忙忙搖頭。
  白禹奇伸手將飛鏢壹支支拔起,擲向地面,鏗鏘聲聽來格外紮耳,白禹奇笑說:“蒙面人想探這虎皮的秘密,暗器不饒人,瞬間連番發出,我看那人相當命大。”他俯身撿起壹支飛鏢,遞與燕燕飛:“燕姑娘請看這個。”
  燕燕飛不解道:“什麽?”將鏢接過,看上面似有黑黑的玩意,心中壹驚,問:“難不成這上頭有毒?”
  白禹奇微笑道:“有壹點,不過毒性不大,那人身手夠機伶,躲得決,否則稍有皮肉之傷,教他難過個三兩月。”
  燕燕飛臉色壹凝,略壹況思,說:“白少爺以毒飛鏢防人,這虎皮想必如妳所說,是奇園的精華所在?”
  張俊明早悠不住好奇,問:“不知道所謂的精華所在,有什麽稀奇之處了?張某想大開眼界。”
  白禹奇笑了笑,說:“二位是正人君子,白某不怕在二位眼前展示。”眼梭二人,手輕柔撫摸虎身,兩人睜眼揪住,只聞喀的壹聲,上頭看似完整的墻壁立即裂開壹縫,只見縫隙越裂越大,中間大片黑漆,兩人目不轉睛盯著,壹時看不清大片黑漆究竟什麽?白禹奇手往上壹擡,仲前壹抓,兩人才發覺是條黑絹,壹旦抓開,眼前出現壹個大櫥,裏面隔成十數個小格,琳瑯滿目的金玉珠寶層層疊疊,數目之多之繁,教人雙目壹花,目不暇給。尤其壹格格珍寶金碧輝煌,耀人眼目,引人神思壹陣恍憾。張俊明嘖嘖嘆道:“不愧奇園精華,張某大開眼界。”
  白禹奇微笑凝望燕燕飛,見她若有所思,眼視上端,想必她為滿櫥財寶所懾,不覺笑意加深,輕柔問道:“燕姑娘想什麽?”
  燕燕飛微微壹笑,說:“沒想到自家莊如此富豪。”
  “見笑,見笑。”白禹奇說:“錢財本是身外之物,無須設防,是鐵管家心思細密,心賊人覬覦,勸我無論如何要防。今日闖入四蒙面,果然生了奇效。”
  這端說著話,忽聞門口兩聲輕咳,白禹奇掛回黑絹,手輕撫虎身,聽得壹聲喀,裂開的縫隙瞬間攏起,眾人回頭,見鐵龍手持酒壺,後頭跟著壹個提食盒的仆婦,只瞧她將四碟點心置放桌上,轉身走了。
  鐵龍在每個酒盟斟上酒,白禹奇引二人坐下,舉盟敬道:“張兄,燕姑娘多辛苦,白某先幹為敬。”
  兩人將盟捧在手上,酒剛溫過,香味四溢,兩人對望壹眼,將酒飲盡,白禹奇笑道:“二壹人要不要來點哄戲?”
  兩人愕然相看,張俊明覷嶼問道:“什麽哄戲?”
  “剛才那兩蒙面,二位有無興趣瞧瞧廬山真面目?”看兩人不語,微笑對鐵龍:“請他們出來。”
  鐵龍凝著臉,墻邊壹站,右手伸出,觸碰壹下,轟轟聲響,三人陡然起身,往下俯視,地面裂開,而兩蒙面倉皇擡頭,不旋踵,兩人緩緩升起。
  剛才那番周折,兩人甚悶,壹俟出了地面,哪還顧得了什麽,拔腿便跑,只是他二人甫跨前兩三步,復聽得轟聲響,前頭木板陡地往下陷,兩蒙面跌跌撞撞往下滾落,鐵龍出聲道:“兩位識趣點,多跑壹次,多跌壹次,兩位要不怕跌斷腿,盡管跑!”
  說完,再聽得轟轟聲,剛陷下的木板,又緩緩升起,白禹奇笑對張俊明、燕燕飛二人,說:“兩位好身手,勞煩揭去他二人面罩,看是何方神聖?”
  木板回到地面,燕燕飛、張俊明壹個箭步向前,各抓壹人,面罩壹揭,竟是悟凡、悟塵,眾人皆臀住,鐵龍冷笑道:“出家人也覬覦錢財麽?”
  二人不語。
  白禹奇蹈步近前,眼上下脧脧他二人,說:“這兩個和尚,私闖民宅,若非陷入機關,還不知要做出什麽事來?”對張俊明說:“此事有勞張兄。”
  張俊明瞧瞧二人,心裏幾分明白,卻裝作不知問:“妳二人闖入這裏,意欲何為?”
  悟凡、悟塵不搭腔。
  “說啊!妳二人,意欲何為?”
  兩人仍舊不語。
  “快說,妳們闖入,究竟想做什麽?”
  連問三次,悟凡、悟塵際口不言,大家面面相覷。白禹奇凝然看住張俊明道:“這和尚三緘其口,怕是另有隱情,務必煩勞張兄,替我問出結果,免得再來擾我安寧。”
  張俊明忙沈沈點頭。
  “還有,張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瞄壹眼燕燕飛,道:“那件事,務請張兄玉成,由其改日再謝。”
  張俊明頓覺頭皮壹麻,掠燕燕飛壹眼,見她若無其事,佯作不知,不知對此事無心,抑或不置可束?心頭乍喜還愁,眉頭不覺壹皺。
  燕燕飛掩口打哈欠,說:“這壹整天,大事小事教人好他,有些困了,不奉陪了。”說罷,略壹拱手,不待眾人發話,匆匆而去。
  ※  ※  ※
  等眾人俱去,鐵龍掩上門,眉頭壹皺,憂心忡忡道:“少爺為何如此輕率,對方既蒙面而來,何須暴露機關?”
  白禹奇微笑看住鐵龍,說:“我暴露機關,無非讓他們有所顧忌,下次不敢再來騷擾。”
  “來了四蒙面,先前二人身份不明,少爺如此暴露,不是要徒增奇園困擾?”
  “先前二人蒙面闖進,可見對奇園早已疑心,我特意如此讓他們死了心。”
  鐵龍滿眼困惑,忍不住問:“先前闖入那二人,莫非少爺看出是誰?”
  白禹奇微微含笑:“我看二人身影,似曾相識。”
  “誰?”
  白禹奇說:“兩蒙面剛沖出去,妳進得屋來,我是否要妳立刻去找張捕頭與燕姑娘?”
  鐵龍雙眼盎然鼓大,似有所悟:“莫非少爺懷疑他們倆?”
  “剛才妳去找他們,他了門想必都在?”
  鐵龍想了想,頷首道:“我去找燕姑娘,陳福去找張捕頭,燕姑娘在小姐屋裏,張捕頭在西廂房。”
  “那是自然,以他們身手,大可來去自如,要識破怕也不易。他二人若是先前出現的蒙面,恐怕對奇園早已起疑,我故意請他們來,亮出機關。此計,以毒攻毒,他們知道奇園不過以金銀珠寶為奇,日後疑慮盡去,再無事端。”
  鐵龍面色壹霄,轉憂為喜,道:“少爺真是厲害,先發制人。”隨又臉色壹凝:“若那兩蒙面是張捕頭、燕姑娘,我懷疑他二人已對奇園起疑。”
  白禹奇悶悶道:“我正覺奇怪。”深深看住鐵龍,問:“今夜多事,簡瞎子竟來撕妳衣衫。”
  鐵龍臉壹沈,說“不只簡瞎子,剛才我從牢房回來,半途,也有兩蒙面,我衣衫,是我護得緊,沒讓撕開,壹路上納悶,進屋又給兩蒙面撞倒,我不願多事,故而未曾反擊。”
  白禹奇眼眸轉冷,沈聲道:“為何壹夜之間,如此多事?”眼揪鐵龍,“莫非與琴兒有關?”

  鐵龍壹訝:“琴兒?”
  “剛才琴兒欲殺燕姑娘是否說過什麽不該說的話?”
  鐵龍遲疑壹下,搖頭說:“我並非從頭至尾在場,故而不知她究竟說了什麽。”
  白禹奇略壹沈吟,陰沈沈問:“妳以為應如何處置琴兒?”
  鐵龍壹愕,反問:“少爺認為呢?”
  白禹奇冷冷道:“這小女人,心胸狹窄,性情剛烈,真後悔當初收她在身邊。”
  “少爺莫非心……”
  “她持劍欲殺燕姑娘,又不知是否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我擔心燕姑娘若對我有偏見,婚事只怕求之不可得。”沈沈嘆了壹口氣:“此事今我十分困惱。”
  鐵龍略壹思索,笑呵呵說:“依我看,少爺與那燕姑娘,壹個風采翩翩,壹個秀外慧中,可謂天造地設壹對,只要少爺稍稍用心,還怕她不肯?”
  白禹奇聞言,略略心寬,卻仍微有不安問:“若不肯呢?”
  鐵龍想了想,神秘兮兮道:“不是我要教少爺使壞……”滿臉堆笑,暖昧道:“女人,妳若先得她心,她會將人給妳,妳若先得她人,她亦會將心給妳。”
  白禹奇壹驚,皺眉道:“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鐵龍說:“少爺外型俊挺,又是白家莊莊主,要多少女人有多少。依我看若她不肯,少爺稍稍用點手段,她只要不討厭少爺,半推半就,還怕不能成就好事?”
  白禹奇緩緩擺頭,不以為然道:“像燕姑娘這等蘭心蕙質,用手段只怕惹她反感,依妳之言,下下之策,此事不宜。”
  “少爺若認為下下之策,將來有人將這朵奇花摘去,只怕少爺要悔之莫及。”
  白禹奇臉色壹點,說:“若不能娶她入門。怕要終生遺憾。”
  鐵龍沈吟半晌,徐徐道:“我勸少爺,快催張捕頭,若說成最好,說不成,總要用點心思。”
  “那張捕頭,我要他說去,他支音其詞,也不知說了沒有?”
  鐵龍朝他臉上瞧了瞧,忍不住仆的笑出聲,白禹奇訝道:“怎麽?”
  鐵龍笑意更濃,說:“少爺好生奇怪,午後才向張捕頭提起,不過大半天功夫,竟如此心急至此,這與少爺沈穩性情大不不同,豈不令人好笑。”
  白禹奇壹愕,莞爾道:“說的倒也是。”
  兩護院押著悟凡、悟塵,跟著張俊叫回到西廂房,張俊明看護院並無走開的意思,便道:“多謝二位將人押回,二位可以回去歇了,等我審得明白,再回覆妳家主人。”
  “不……”兩護院說:“我二人在此稍候,主人等回報。”
  張俊明無法,轉過臉去,註視悟凡、悟塵,問道:“妳二人為何闖入奇園?”
  悟凡眼掃兩護院,唱聲佛號,說:“我二人本為查易筋經、洗髓經而來,只是查來查去毫無所獲,無奈之下,只好盯住簡天助……”
  張俊明故作驚奇,問:“妳們盯簡天助做什麽?”
  悟凡沈思壹下,說:“常樂寺失經那天,簡天助來過,他雖自稱姓朱,但我們眼光錯不了,他就是那天到常樂寺來的那人。”
  “既然妳們懷疑簡天助,該去找他才是,怎會闖入奇園?”
  悟凡壹時無語,與悟塵交換壹個眼色,悟塵略壹遲疑,說“簡天助似乎也為寶經而來,我們懷疑他,自然盯緊他,今夜他從牢房脫逃,不知何故,竟撕鐵管家衣衫,引得我們心裏好奇,我二人為尋寶經,已焦頭爛額,但凡有壹點蛛絲馬跡,便想去查查看,今夜無意間闖入那有機關地方,也是聽到裏面有異動,想無聲無息潛入,不料壹進去就掉進機關……”
  張俊明眼梭兩護院,看他二人將信將疑,聽得十分專註,不覺悶悶道:“妳二人既是出家人,竟給我這俗家人添麻煩,教人好生頭痛。”
  悟凡說:“阿彌陀佛,我二人為尋寶經,尋得心焦,才添您麻煩,真是罪過,捕頭大人若能網開壹面,功德無量。”
  “這事要看白少爺,他若不追究,我便放了妳倆,他若要追究,張某只好公事公辦。”輕輕對兩護院道:“他二人供詞,兩位想必聽得明白,請代為回覆妳家主人。”
  兩護院看著張俊明,又瞧瞧悟凡、悟塵二人,無精打采走了,張俊明默默盯著和尚葛然沖前,壹手壹個,揪他二人衣襟,破口便罵:“我為查案,已查得昏天暗地,妳們兩個和尚真羅嗦,就會添人麻煩!”
  悟凡、悟塵壹驚,見他平日溫文有禮,怎地此刻壹反常態?瞠目結舌間,聽得對方低問:“今夜是否有所得?”
  二人愕然相看,悟凡瞧著張俊明,輕聲道:“悟凡說,鐵龍有胸,似有疙瘩,恐怕是扳指痕跡。”
  張俊明壹愕,追問:“妳如何知道?”
  “我欲撕他衣襟,撕不開,拉拉扯扯,探索而得。”
  連日疲累,張俊明令人將悟凡、悟塵帶開,自己往桌面壹靠,不旋踵,沈沈入睡。恍憾間,有人輕拍他手,張俊明愕然睜眼,見來人蒙頭蓋臉,正想喝問,忽然瞄見對方白哲纖長的手,不覺喋口,驚奇註視,見對方壹雙大眼清澈靈秀,心中壹動,低間“燕姑娘嗎?”
  “是。”果然是燕燕飛:“如何?”
  燕燕飛壹怔,沈吟道:“想必和尚探過鐵龍有胸,越發懷疑,才闖入奇園。”
  “不錯,想必如此。”
  燕燕飛四下壹望,問:“捕頭看過奇園機關,有何感想?”
  張俊明低頭沈思壹下:“奇園為金銀珠寶設機關,聽似有理,卻未必如此。”
  燕燕飛微壹偏頭,說:“捕頭莫非認為,為金銀珠寶設機關,只是掩人耳目?”
  張俊明連連點頭。
  “妳我蒙面進入奇園,捕頭記不記得對白少爺說過什麽話?”
  張俊明想了想說:“我向他要易筋經、洗髓經。”
  “不錯,妳向他要適易筋經、洗髓經,白少爺事後絕口不提,竟說前後闖入四人,他如此輕描淡寫,全往金銀珠寶上壹堆,倒是令人奇怪。”
  張俊明微有笑意,好奇道:“夜探奇園,是否引得姑娘懷疑?”
  “那是自然,”燕燕飛凝臉說:“奇園既有如此精密機關,若再有通往外頭的地道,只怕也是順理成章。”
  張俊臉色壹凝,說:“燕姑娘連夜趕來,想必有對策?”
  “奇園機關如此精密,妳我聯手,恐怕不夠,眼下若能聯合簡天助兄妹,再加和尚,大家齊心,也許能探出奇園真貌。”
  張俊明精神為之壹振,欣然道:“燕姑娘認為大家聯手,大事可成?”
  “不,恐怕還得借重壹人。”
  “誰?”
  燕燕飛微笑道:“琴兒。”
  琴兒壹人悶悶獨困牢房,心中百感交集,又煩又悶,又悔又恨,壹整晚似失魂魄,只壹逕望著柵欄外孤燈,茫然失神。
  忽聞腳步聲,琴兒愕然擡頭,見張俊明人已站門口,守牢的護院鄭福從磕睡中驚覺,忙迎上前,愕然道:“捕頭大人是……”

  “聽說琴兒姑娘在此,張某特來探望。”
  鄭福看著他,欲通融,有些猶豫,欲阻止,又怕無禮,尷尬得直騷頭皮,張俊明道:“不妨事,張某說兩句話便走。”逕自至柵欄,說:“琴兒姑娘委曲了。”
  琴兒冷冷壹瞥張俊明,說:“不敢勞動捕頭大人。”說著話,把頭別開,不看他。
  張俊明明白她心懷怨限,表面卻故作不知,誠懇道:“琴兒姑娘生來嬌弱,如今牢裏受苦,令人心中不忍。”
  琴兒垮著臉,眼睛冷冷壹梭他,嘴裏喃喃道:“算了……”便低頭不語。
  張俊明說:“燕姑娘知道妳因她入牢,心下過意不去,知道我要來,特地囑附張某,問問妳有什麽請求,她可代為轉達白少爺。”
  琴兒猛然壹擡頭,狠狠盯了盯張俊明,冷笑道:“她倒是神氣!”
  張俊明靜靜瞧她半晌,緩緩道:“琴兒姑娘莫非對燕姑娘有成見,否則忘地提起燕姑娘,似有怨氣?”
  琴兒微壹張口,欲言又止。
  張俊明靈機壹動,襯著她眼色,說:“白少爺對燕姑娘甚是仰慕,也許有壹天,燕姑娘成為妳家主母……”越說越覺酸澀,幾乎不知如何繼續,琴兒雙眼瞪大,怔怔看他,張俊明硬著頭皮說:“難道她成為妳家主母,妳也對她女口此怨恨?若如此,日後主仆如何相處?”
  那“主仆”二字,刺得琴兒壹呆,霎時臉色慘白,失神看住張俊明,原先氣色全去,滿臉失神呆滯。
  “妳究竟有什麽請求,我與燕姑娘,都可為妳帶話。”
  琴兒將食指伸到嘴邊,咬著,稍頃,血水自嘴角流下,琴兒慘笑道:“轉告我家主人,琴兒願終生侍奉他,他若不要琴兒侍候,琴兒情願死!”
  【待續】
  【字節數:1554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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