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魯衛看來是老江湖了，他壹面翻看著地上的屍體，壹面似乎漫不經心的問道：“老孫的腿好些了沒有？”我不知道老孫是誰，聽魯衛的口氣我就知道他對我的話並不全相信。
　　“魯大人，老孫是誰我不知道，杭州府衙我只認識李之揚李大人，我直接受他的指揮。”“哦？”魯衛壹楞，回頭看了我壹眼“李大人家裏可好？”
　　我笑了，多虧李之揚和我推心置腹“他新添了個公子，小家夥壯著呢，剛生下來就八斤九兩。”魯衛點點頭“老弟，不是做哥哥的多心，幹我們這行，凡是要小心。”說話間，他翻過烏承班的屍體，突然輕“啊”了壹聲，眼光左右轉了兩下，落在了壹旁的鐵鉤上。他眼睛壹瞇，似乎有些不相信的自語道：“烏承班？”我聽玲瓏說的就是這個名字，便點點頭。
　　“閻王鉤烏承班？”我聽魯衛仍是將信將疑，心中便有些不耐“魯大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叫閻王鉤，既然妳認得在下倒要請教壹二了！”
　　“老弟，烏承班是個江洋大盜，老哥我豈會和他相識，只不過我這兒有他的畫影圖形和案底資料罷了。”
　　魯衛先看了胸口致命的劍傷，再看他虎口全是血絲，顯然是被我震裂了。“老弟，妳真是壹身好武功啊！敢問師門是哪壹派？”魯衛並沒有因為我語氣不耐煩而不高興，反而頗感興趣的望著我。
　　“在下乃春水劍派門下弟子。”我隨口道，既然從秦江嘴裏得不到消息，聽魯衛的語氣似乎也並不太了解烏承班，我還是去老三味審審那幾個刺客吧。魯衛動容道：“玉夫人收男弟子了？”
　　“是。不過，我準備退出春水劍派了，”我望了壹眼滿臉迷惑的魯衛“每個人都在問我這個問題，我已經厭煩了。敢問魯大人是何門何派，能不能收我這個弟子？”
　　樓上的玉瓏不知什麽時候出了房門，聽到這兒忍不住笑了起來，師兄把改換門派看得和換件衣服壹樣簡單，也不知他心裏是怎麽想的。
　　“魯大叔，別聽我師兄胡說。”玉瓏鎮道，隨即又笑說道“魯大叔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師兄妳不會想去當個和尚吧？”看來兩人很熟悉，魯衛看到玉瓏，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原來是妳這個調皮鬼。烏承班倒也死得不算冤枉。”
　　“魯大叔妳真是為老不尊，”玉瓏臉壹紅“若不是師兄逼住他的雙鉤，侄女也殺不了他。”魯衛笑道“我知道，妳手上沒那麽大的力道。”問：“玉玲那丫頭呢？”
　　姐姐病了。三人邊上樓，玉瓏邊把事情的經過講了壹遍。和我想像的壹樣，蕭瀟聽到了異樣的動靜，然後就發現了窗戶紙伸進了冒著青煙的銅管。
　　玲瓏和蕭瀟突然出手，蕭瀟抵住了兩個武功高的，而玲瓏則在轉眼間便殺了三人，這時烏承班才從外面撲了進來。玉瓏心有余悸的說，若是烏承班壹開始就加入戰團，結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師兄，妳回來的太及時了。是不是也碰上偷襲的人了？我點點頭，沖魯衛道：“魯大人，我在南浩街老三味那兒制住了幾個人，是不是現在就審審他們？”
　　魯衛點頭“我就是從老三味那邊過來的，刺客我已經吩咐人帶回府衙了，老弟和我壹起回去審審他們吧。”
　　正說著，樓下有人喊道“老總，魯老總──”我回頭壹看是個衙役，似乎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魯衛壹皺眉“什麽事？”衙役看了我壹眼，吞吞吐吐的道：“老總，那幾個人都都死了。”
　　我心裏壹急，魯衛也是壹楞，旋即冷靜下來“大有，到底怎麽回事？”“我們走在半路上，那幾個人便壹個接著壹個倒下去了。看臉色像是吃了毒藥。”
　　“叫忤作驗屍。”魯衛沈著臉吩咐壹聲。進屋見玉玲委頓在床上，便安慰了幾句。看屋子裏打的亂七八糟，他轉頭對我道：“這兒不能住了。
　　老哥我後院還空著幾間廂房，那裏清凈，來往的人少，不像客棧這麽雜，老弟若不嫌棄，搬過去住如何？”
　　我心裏暗贊了壹句，魯衛他不愧是老江湖，待人接物壹點不走板。他雖然和玲瓏姐妹很熟，可聽她們叫我師兄，便問我的主意。
　　“那就多謝魯老哥。”經歷了這麽壹襠子事兒，我也覺得客棧不太安全，便不再客氣。玉瓏撅起小嘴“師兄盡占便宜，我都叫魯大叔的。”
　　魯衛像是洞燭了她的心，笑著說了句各交各的，不妨事，沒準兒妳這個小丫頭以後也叫我魯老哥呢。說得玉瓏壹陣臉紅，卻不肯反駁。替玉玲叫了輛馬車，壹行人跟著魯衛向西而去。
　　拐進南浩街北面的壹條街又走了壹會兒，魯衛停在了壹處大院前。我看院子的方位好像離老三味很近，便笑著問是不是。
　　“老弟好眼力，這可是咱做捕快的基本功，上哪兒都得先摸準地形。”魯衛壹邊叫門壹邊道“我和老三味老板南元子老南是鄰居，兩家院子正好背靠背，還打通了壹道門走著方便。”我恍然，怪不得他這麽快就到了西江閣。想起南元子憨憨的笑容，我不禁贊“老南是條好漢！”
　　魯衛也深有同感“老南是南浩街的奇人，他...
　　
　　人，他要是行走江湖的話，名人錄裏少不了他的位子！”
　　魯衛的渾家並不是練武之人，卻極是好客。加上兩口子無兒無女，內心可能早把玲瓏姐妹當女兒看。蕭瀟也是個乖巧的人，相處下來很是融洽。
　　安頓好三位姑娘，魯衛叫來了南元子。院子裏藤蔓架子下的石桌上，擺著魯大嫂煮的壹大盆鹽水毛豆和切的整整齊齊的鹵口條、醬牛肉，南元子也帶了七八只酒糟蟹來，魯衛把壹壇珍藏了好幾年的特釀女兒紅敲開，三人把酒言歡。
　　“老弟，妳壹出手就不簡單。”魯衛呷了口女兒紅“妳還不知道吧，那烏承班在江湖名人錄裏排名四十四，是武林的成名高手，就算貴派的李清波長老來也未必能留下他，嘿嘿，卻叫妳們師兄妹給殺了。
　　還有妳在老南鋪子裏制住的那個使叉子的叫錢江，靠著那把裂虎叉也擠進了名人錄。好麽，名人錄裏的人壹下子死了倆，妳們春水劍派這回可是大大的風光了。”
　　南元子插話道：“老魯，我可沒聽說烏承班和錢江有什麽交情，他倆壹個江南壹個江北的，走到壹塊可不是什麽好事。”
　　他嘴裏塞滿了毛豆，話聽起來就不太清楚，而就是這短短兩句話的時間，他面前又多了壹小堆毛豆皮。市井多奇士。從南元子甩出那兩道雞湯開始，我就知道他絕對不僅僅是個賣餛飩的，他憨厚的外表下隱藏著怎樣的實力恐怕連魯衛也弄不清楚。
　　“老南，妳說得不錯，我雖然不知道烏、錢之間有什麽關系，但從我和師妹身處兩地卻同時遭到攻擊，而錢江被擒後服毒自盡這兩件事看，他們恐怕有嚴密的組織，背後很可能有更厲害的角色在指揮策劃。”
　　魯衛贊許的點點頭“老弟說的有理，不過，妳們春水劍派到底惹了何方神聖，讓人使出這麽大的手筆來？”魯衛的話雖然有些調侃的味道，可臉上卻現出壹絲憂色。
　　“難道是花想容？”我頭壹個便想到了他，張口就說了出來，卻立即暴露了我江湖知識的貧乏。
　　“我怎麽看老弟都不像是個江湖人”南元子歪著腦袋看我“也不像捕快。我總覺得第壹次到我鋪子裏的那個公子哥的樣子比較適合妳。”
　　旁邊魯衛提醒道“老南，他的腰牌可是真的。”“不是老弟妳偷的？”看我搖頭，他嘆了口氣“這烏承班也死的糊塗。
　　論江湖地位，花想容差閻王鉤不少，花想容不過是個淫賊，烏承班手下可是有壹群牛頭馬面的很有些實力，花想容指揮不動他。”
　　聽到淫賊兩個字我心裏壹陣犯忌“老南，拜托妳以後形容花想容的時候在淫賊前面加上下三濫三個字，這樣我心裏才能平衡，因為我也是個淫賊。”
　　南元子和魯衛都是壹楞，繼而又都哈哈笑了起來“難道淫賊也分三六九等嗎？”那是，就像大家都賣雞絲餛飩，妳老三味的就比別人高壹籌。
　　“是這樣啊。”南元子有些明白了“看妳小子領著三個花不溜丟的大姑娘，就知道妳即便不是淫賊也好不到哪兒去！”南元子笑道。
　　“南大哥！”正巧玉瓏端著壹盤炒泥螺出來，聽了不由大發嬌鎮。南元子的嘴裏立馬塞滿了豆子，魯衛替他解圍“玉瓏，妳來得正好，大叔問妳，這半年妳們玲瓏雙玉惹了什麽厲害仇家了嗎？”花想容！不是我惹了他，而是他惹了我們春水劍派！師兄和我就是在找他替宋師姑報仇！
　　魯衛和南元子忍不住對視而笑，妳們師兄妹還真是心有靈犀呀。除了他，還有誰？“能算個人物的“銀燕子”董長海這個壞蛋算壹個，不過他已經被我和姐姐殺了。”
　　玉瓏乘機拉了個板凳坐在我身後“還有前幾天在杭州才伏法的“蛇郎君”楊威，那是我師兄擒住的，其余的都是些小毛賊，不值壹提。”董長海是祭“玲瓏雙玉”
　　名號的第壹個成名武林人物，不過那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魯、南二人都很清楚，但聽到楊威的名字，臉上都有些訝色“楊威已經伏誅了？那小子可滑得很。”
　　看玉瓏點頭，南元子笑道“好家夥，轉眼間惡人榜上就少了三。老魯，我看妳這江南第壹神捕該拱手讓賢了。”雖然杭州和蘇州相距不過壹天的腳程，卻因分屬浙江、南京兩大布政使司，情報交流便不那麽通暢。
　　我看楊威的消息都還沒傳到這裏，心中壹動“魯老哥，鷹爪門掌門況天在杭州被人暗殺了，您知道嗎？”
　　魯衛正端起酒杯往嘴裏送，聞言手驀地停了下來，酒頓時漾了出來。南元子壹下子把嘴裏的豆子全吐了出來，失聲道：“什麽？”看到他們震驚的樣子，我才知道我低估了況天的份量和事情的嚴重性。
　　在江園，似乎每個人都比我先知道況天的死訊，他們在面對我的時候，已經消化了況天死訊帶給他們的震驚，玲瓏如此，議事堂裏的那些人也如此，這就讓不了解江湖的我產生了錯覺。
　　在我眼裏，百曉生的江湖名人錄裏那壹百個江湖名人的名字不過是壹個個的符號而已，我並不知道每個名字後面的故事，也不清楚為了在名人錄上能提高壹級江湖上會流多少血、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