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折 踰子之墻，明棧秋霜

　　黃纓“啊”的壹聲掩口輕呼，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壹時無語。在座諸人似也覺得此問太過，雖無壹開口，氣氛卻有些尷尬。獨孤天威老大沒趣，揮手道：“好了好了，既然妳會那撈什子“道玄津”，且試壹試。”
　　“小人遵命。”
　　他繞過檀座，料想橫疏影的面色定然不善，索性快步低頭，不敢多看。
　　打第壹眼見到阿傻，耿照便覺有壹股說不出的熟悉。那是他從小看熟了的、總是從姊姊秀麗的面龐間不經意泄出的泠泠寥落，獨自被遺棄在悄然無聲的世界裏，比孤獨還要寂寞。
　　耿照定了定神，慢慢對阿傻比了幾個手勢。
　　“妳……懂……這……個麽？”這是當年他對姊姊“說”的第壹句話。仍是垂髫少女的姊姊耿縈掩著口，眉眼間迸出的那股子驚喜是之前從來都沒見過的。從此，耿照便迷上了這“道玄津”的密語把戲，學得比誰都起勁；短短幾月工夫，已比耿老鐵還要流利許多。
　　到後來，他還學了許多不三不四的東西，那些從中興軍退下來的老兵壹個比壹個無聊，凈教個幾歲大的小毛孩用手語罵粗口。“妳再亂說，我不睬妳啦！”十來歲的少女對這種事最是敏感，耿縈羞紅小臉，又好氣又好笑，卻只舍得拿嫩柳條輕輕抽打他：“誰……讓妳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渾話？”
　　隔著鄰院的墻籬笆，那壹排老兵笑得咧開滿嘴爛牙，全都壹臉無辜。
　　他從回憶的渦流中倏爾清醒。阿傻面無表情，連彎曲抓握都不太方便的手指笨拙地比劃著，讓人看得忍不住心痛。“我懂。”
　　“妳……叫……什麽名字？”
　　阿傻搖搖頭。“我無法說。”
　　“為什麽？”耿照不覺皺眉。
　　“我的仇人……”阿傻比劃著，渾身忽然顫抖起來：
　　“奪走了我的名字和姓氏。我，沒辦法跟任何人說。”
　　耿照壹凜，將對話翻譯了出來。
　　獨孤天威聽得皺眉，連連搓手，大聲道：“妳同他說，有本侯給他做靠山，叫他什麽都不用怕！我倒要瞧瞧，是哪來的狂妄匪徒，居然連人家的姓名都能奪走，又是怎生個奪法兒！”
　　耿照領命，轉頭望著阿傻。阿傻能讀唇語，深呼吸壹口，顫著指尖緩緩比劃。
　　“我家住北方，世世代代守著壹片莊園，家中頗為殷富。在我之上，還有壹位兄長，身體健壯，能繼承家中藝業。所以，我雖然從小聽不見，成長的過程中卻無憂無慮，父親慈祥、兄長友愛、鄉裏樸實；家父憐我自幼體弱，未曾教我習武，只聘西席先生教我讀書。”
　　“且慢！”獨孤天威舉起手來。“妳說有兄長承業，又說父親並未讓妳習武……莫非，是出自武林世家？”阿傻點了點頭。這壹頷首，席間頓時壹片低呼，任誰也想不出，近十年來東海道北方有哪個武林莊園遭逢不幸，致使子弟流落江湖。
　　胡彥之周遊天下，閱歷頗豐，見獨孤天威投以詢色，仍是搖了搖頭。
　　獨孤天威把手壹揮。“說下去。”
　　阿傻繼續比劃，耿照逐字逐句翻譯，絲毫不敢大意。
　　“我十歲那年的嚴冬，家父在山下撿到壹位年輕人，他昏倒在雪地裏，只差壹點便要凍死。
　　“家父將其救回，見他眉清目秀、氣宇軒昂，很是喜歡；問他來歷，那人只說：“我家住南方，父母見背後家道中落，遂將祖屋賣去，籌些銀兩，欲往北方經營毛皮生意。不想中途遇見盜匪，慘遭洗劫，僅以身免。若非遇著莊主，怕已長埋雪地，客死異鄉。”家父便留他在莊中暫住。”
　　那人在阿傻家中住了半年，阿傻的父親很是喜歡他，閑暇時點撥他幾路家傳的刀法武功，年輕人學得又快又好。
　　“可惜妳年紀已長，未打好根柢，錯過了修習內功的上佳時機。若非如此，我便收妳為徒，如能痛下十年苦功，日後成就不可限量。”阿傻的父親為他感到可惜，年輕人卻說：“我視莊主如再生父母，已決心長侍在側。名聲、技藝於我如浮雲，有甚惋惜？”
　　阿傻的父親大喜，遂收他為義子，讓年輕人與阿傻的大哥敘過了長幼，行兄弟之禮。那人自稱二十二歲，阿傻的大哥年方二十，算將起來，阿傻兩兄弟還要喊他壹聲“義兄”才對。
　　“奇怪！”故事聽到這裏，獨孤天威忍不住掏掏耳朵，皺眉道：
　　“那人說話的口氣……咦，怎麽挺耳熟的樣子？就是什麽什麽如浮雲那邊？”
　　“世上有些口蜜腹劍、人面獸心的東西，說話就是這樣了，城主毋須理會。”
　　“胡大爺說話，怎就是這麽有道理！來，幹它壹杯！”
　　兩人隔著金階壹搭壹唱，又直起脖子，痛痛快快幹掉了壹大壺。
　　黃纓假裝沒見師姊蹙眉的模樣，很捧場地掩口嘻笑，壹邊冷眼觀察：東席之上，撫司大人遲鳳鈞神色挺尷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對面的獨孤峰則是壹臉鐵青。那個叫什麽南宮損的糟老頭兒從頭到尾垮著壹張瘦臉，倒是嶽宸風神色從容，自斟自飲，豪闊的嘴角抿著壹抹莫測高深的笑，誰也看不出他心中想什麽。
　　橫疏影含笑壹瞥，暗示耿照趕快繼續。
　　“……那人在我家住了壹年多，家父對他非常信任，見他的武藝無甚長進，卻頗識詩書，漸漸將錢糧田產等交他打理，他也經營得有聲有色。我大哥愛武成癡，鎮日在莊裏練功，平日極少露面，現下有了那人幫手，也樂得輕松快活。
　　“不久，家父因病逝世，家兄繼承了莊子，想將家產分壹些給他，那人堅持不肯收，說是要幫先父守孝，長住祠堂之中；壹晃眼，便過了三年。三年期間，那人從來沒離開過我家祠堂。吃、住都在祠堂裏，每日為先父誦經祈福，風雨不斷。”
　　黃纓忍不住說：“咦？這人還挺孝順的呀！我還以為他是壞人呢！”
　　染紅霞低聲道：“別插嘴，還沒聽完呢。”心中疑問卻與小黃纓同。眾人見阿傻的慘狀，直覺“那人”定是窮兇極惡的匪徒，壹路聽來，居然是個殷篤老實的孝子，雖無血緣之親，守孝卻更甚於親兒。
　　阿傻面無表情，滿布傷痕的手指顫抖著。
　　“鄉人也是贊譽有加，漸漸不把他當成螟蛉子，都管叫“大爺”。我大哥的胸襟豁達，壹點都不在意，便問他有什麽打算。那人說：“我在南方還有些親戚，想回去看壹看，順便賺點錢回來。”我大哥給了他幾百兩銀子，親自送出幾十裏路，要他早些回莊、路上小心什麽的。鄉人見狀，又開始傳出流蜚，說他肯定遠走高飛，吞沒了銀子不再回來。
　　“誰知過了大半年，他真回來了，將幾百兩的本錢翻了幾翻，載運金銀珠寶的馬車比走的時候還要多出壹倍不止；除此之外，還帶回壹位很美麗、很美麗的姑娘。
　　“那人介紹說：“她是我遠房的妹子，姓明。因父母雙亡，流落街頭，幸虧被我遇上，否則路上盜匪甚多，後果不堪設想。”我大哥對那美麗溫柔的明姑娘十分傾心，不久之後娶她為妻，明姑娘便成了我大嫂。
　　“我大哥成家後，給大嫂照顧得無微不至，武功練到了頭，覺得沒什麽意思，見那人操持家業十分出色，事業心漸強。大嫂也鼓勵道：“男兒誌在四方，大丈夫若屈居故裏、守著祖產，豈非讓眾人笑？”於是，大哥開始學著出門做生意，起初走得不遠，壹、兩月便能回來；後來生意做大了，壹年中倒有七八個月不在家，把莊子全委給那人打理。”
　　獨孤天威聽得雙眼壹亮，手撚須莖，嘿嘿笑道：“我懂啦。好妳個小淫婦，十之八九要偷漢！人說“悔教夫君覓封侯”，新婚燕爾，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哪有拼命趕丈夫出門的道理？本侯明鏡高懸、烈目昭昭，壹眼便瞧破了這點小心機！”
　　黃纓忍笑道：“可我們也想到了這壹處。”
　　獨孤天威幹咳幾聲，轉頭道：“餵，妳這故事稀松平常，半點不出奇。有道是：“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總歸壹句就是妳嫂子偷漢，而後謀財害命，弄死妳大哥、霸占家產，是也不是？”
　　阿傻居然搖頭。
　　這下輪到獨孤天威傻眼了。“所以……妳嫂子沒偷漢？沒有謀財害命？沒聯合姘頭弄死妳大哥，也沒霸占家產？”他扳著指頭，每數壹下阿傻便搖壹次頭；四根指頭扳落處，舉座俱都詫然。
　　“那……可真是奇了。”獨孤天威大搖其頭。“妳這嫂子太怪，啥都不幹，合著是個懶婦。這種故事裏嫂子都是壞人，若非偷漢謀財、虐待公婆，便要拆散家中貌美小妹的娃娃親，賣與財大氣粗的黑心胖地主。”
　　黃纓豎起拇指：“城主大人真是內行！敢情是偷買過幾個？”
　　““買”字拿掉，小丫頭。”獨孤天威哼笑：“想當年，本侯人稱京城第壹佳公子，風流倜儻，哪家的美姑娘不是手到擒來？男人獵艷，講的只壹個“偷”字。風月場中插標賣肉，還不是妳買他也買，有甚稀奇？”
　　胡彥之大聲叫好，兩人又勾肩搭背、喝了壹通。
　　橫疏影輕咳壹聲，耿照會過意來，趕緊打手勢。
　　“妳的大嫂，究竟和妳義兄做了什麽事？”
　　阿傻黝黑幹瘦的面龐微微抽搐，神色十分陰沈。
　　“我當時年紀小，沒想到私通，只是夜裏常見窗紙上有人影晃動，十分害怕。我與大哥、大嫂同住壹院，下人們的住房與主院尚有壹段距離，我與仆從們說起時，大家也總是笑我膽小夜驚，不以為意。
　　“某夜，我實在怕得不得了，便去敲隔壁嫂嫂的門，許久沒有回應，我大著膽子推開門，才發現房中空空如也，壹個人也沒有。我嚇得兩腿發軟，縮在角落裏壹步也走不動，不知不覺睡著了。”
　　阿傻夢中，仍是止不住的鬼影幢幢，深魘淺眠，時醒時睡；好不容易捱到了下半夜，忽見窗紙上映出壹片女子身影，輪廓十分熟悉，卻是嫂嫂回來了。
　　阿傻大喜，本想起身出迎，總算腦子裏還有壹絲清明，心頭突地壹跳：“我該怎麽向嫂嫂解釋，我在她房裏待了大半夜？”羞愧中隱有壹絲血脈賁張的異樣，忙不叠地擁著薄被，躲進了床鋪底下。
　　眼看壹雙綠緞繡鞋輕盈地點入房中，裹著兩只未著羅襪、踝圓趾斂的細白腳兒，裙擺搖曳，裙中漾著壹抹幽香……阿傻摒息掩口，不敢稍動，忽見床鋪頂上伸來壹只鶴頸般的幼細皓腕，隨手勾去綠繡鞋，赤裸的腳掌擱上蓮墩，裸足十分纖長，形狀姣好，玉顆似的小巧趾甲染著彤艷艷的鳳仙丹。
　　那近乎刺目的丹紅令阿傻驚心動魄。總是溫柔嬌羞、壹徑含笑的大嫂，竟有雙如此嬌艷的腳兒，雪斂微蜷的玉趾配上鮮紅色的鳳仙丹，說不出的淫媚惑人。
　　年僅十四歲的少年怔怔癡望。
　　他的世界壹向安靜無聲，現在，連視野都只剩床板到地面間的兩尺余，但黑暗中那如魅似幻的景象並未停止。壹條腰采解下床畔，接著長裙滑落，染有淡淡郁金的薄紗衫子、絲緞小衣、桃紅錦的綾羅抹胸……壹件接壹件隨手扔下。
　　踏在蓮墩上的細長腳兒微壹用力，支起兩條光裸筆直的腿，隨著腿主人的款擺前行，視界裏所見愈多--
　　她的腿很細長，雪白的膝彎微露青筋，窈窕的雙腿曲線壹到大腿之上，便顯出結實的肉感，連壹絲余贅也無。梨型的飽滿雪臀在行走間繃出壹團壹團的肌肉曲線，腰上凹下兩枚拇指大小的圓痕，益發襯得臀丘高聳，挺翹處幾可置物。
　　剝去了裙履的遮掩，他初次發現：大嫂是踮著腳尖走路的。
　　每壹步，都不經意地踩著筆直的壹線，裸腿交錯、腰肢款擺，結實的臀股肌肉迅速而巧妙地束緊繃挺、釋放力量，慵懶卻又蓄滿勁力，猶如壹頭敏捷的母豹，發散著危險誘人的魅力。
　　她壹絲不掛地站在銅鏡與木屏風前，皎潔的月光灑在完美的胴體上，回映著若有若無的晶瑩液光。阿傻註意到她烏黑的長發攏在胸前，先前束發的絲帶連同衣物壹起解在地上，頸背的柔絲耷黏著微帶清藍的柔嫩肌膚。
　　她壹身是汗。
　　意識到這點的同時，空氣中突然充滿了酸酸甜甜的汗嗅，帶著壹股潮濕淫糜的氣息。那絕非如花香般柔和的氣息，而是更驕蠻、更尖銳的味道，呼嘯著從鼻腔穿刺入腦，瞬間毀去所有思考的力量。阿傻轉過頭，大口用嘴吞食空氣，夜裏貼地的沁涼滑入喉管，他稍稍回復知覺，才發現下身硬到發疼的程度。
　　散落在床邊的衣物也帶著大嫂的體香和汗潮，濃烈壹如催情的麝香貓。綠繡鞋上沾滿泥巴，還有細裈的褲腳和裙擺也是；然而，整座莊園的行道遍鋪青磚，這個家裏並沒能這樣弄臟衣鞋的角落。
　　大嫂取了搭在屏風上的晨褸披著，又踮著步子，貓也似的走回床來。未系腰帶、連對襟也沒掩上的薄紗晨褸，只松垮罩著玲瓏浮凸的曼妙胴體，什麽也遮不住。阿傻不敢再看，慌忙轉頭。
　　（大嫂方才……到底去了什麽地方？）
　　思緒還未運轉，那雙姣美的裸足忽然停步，就這麽蹲下來。
　　敞開的晨褸間，女人雪白的小腹沒有壹絲贅肉，卷曲的烏亮細毛覆著渾圓飽滿的恥丘，同樣濡著晶亮的水痕。再往下，便在腿根盡處，有兩瓣蛤脂也似的嫩肉更加濕滑，甚至沁出壹抹液珠……
　　大嫂帶著妖艷惑人的微笑，向他伸出小手。
　　接下來發生的事，他再也沒向任何人說過。
　　◇ ◇ ◇
　　回過神時，他全身赤裸，屈膝跪在床頂的香玉簟上，稚氣未脫的瘦白身軀擠在兩條結實美腿間，大嫂勾著修長緊致的小腿，用裸足摩挲著他腰臀股後，那細膩至極的膚觸仿佛珍珠磨粉，滑得令他忍不住仰頭，單薄的身子微微顫抖。
　　她仰躺在寬闊的簟上，濃發攤散、衣襟敞開，壹對椒實般的尖翹圓乳高高賁起，膨大的乳蒂挺如幼兒的小指指節，脹得櫻紅之中微微透出珠紫，宛若熟透欲裂的紫葡萄。
　　大嫂始終帶著笑，時而俏皮、時而嫵媚，偶有壹絲透出端莊秀顏的羞怯欣喜，就像他頭壹回見到她時那樣。
　　這令阿傻覺得心安，可以忍著心怯，不跳下床奪門逃跑。
　　她壹手握住他充分勃挺的下身，靈巧地套弄滑動，抿唇吃吃笑著，入手的瞬間略顯吃驚，隨即露出贊許的神色，咬唇的模樣似有壹絲靦腆；另壹只柔荑卻拉他的手，導引到自己腿心，熱烘烘的嫩瓤中又濕又滑，會壹縮壹縮夾人的膣肉卻爽脆柔韌，印象中只有鮮切出水的上等淮山可比，但梨似的新切淮山片兒又不如她的柔嫩濕熱。
　　他掏著掏著，指尖忽被壹圈緊肉吸吮，拉出壹條晶瑩液絲，足牽了四、五寸猶未斷絕，漿膩處更勝淮山。
　　大嫂壓下膝蓋，挺起包子似的雪白恥丘，跨間線條柔媚的肌肉束緊。這個動作令股間加倍凹下壹處美麗的三角谷地，幼指般的陰蒂剝出尖兒來，鴨梨似的陰部渾圓飽滿，淺褐色的陰唇猶如對剖的梨片，微微裂開壹抹蜜縫。
　　她雙手握著他的彎長，壹點、壹點吞入其中，緊箍著肉莖的琥珀色嫩肉間，逐漸擠出荔汁似的半透明漿水。
　　“慢……慢點！好孩子。”她紅菱似的唇瓣歙動著，朦朧的眉眼壹會兒揪著壹會兒笑，隨著他的前進不住顫抖，似是有些吃不消；直到全根盡沒，才長長吐了口氣，瞇著眼喃喃笑道：
　　“海兒……真是好長呢！好硬好硬，都……都頂到我肚子裏啦！”隨手往平坦的小腹上壹比劃，雙頰酡紅，嬌憨的模樣簡直就像天真的小女孩，又媚又癡。
　　阿傻難以自制地馳騁起來。
　　初時動作還十分笨拙，但大嫂的泌潤委實太過豐沛，每壹深入，都能清楚感覺勃挺的杵身從無比緊湊的膣裏擠出壹註漿水。兩人股間如飛泉噴濺，不唯臀股菊門，連小腹、胸口都濕漉漉的，進出暢快無比，幾欲失速。
　　他的世界裏安靜無聲，但交媾的激烈，卻能從劇烈的撞擊、抽搐般的顫抖、飛濺的汗水愛液，以及膣裏刨刮出來的濃烈氣味清楚感受。
　　女人細白的雙手揪緊枕頭、揪亂了玉簟錦被，掙紮似的扯下了系起的紗帳，還試圖攀上他的脖頸。他卻昂起上身，只讓她撲抓他單薄的胸膛，留下無數紅艷爪痕--
　　看不見，就聽不到。看著她苦悶地扭動身體，渾圓挺聳的乳房在撞擊之下不住打圈，仰著雪頸張口吐息，阿傻仿佛可以想象那銷魂蝕骨的呻吟。
　　“好……好孩子！好孩子……”他讀著她的唇瓣，只能依稀辨別出這幾個字，其他都是難以想象的顫抖和扭曲，而膣內的緊縮已超過初初深入的童男所能承受--
　　不過片刻，壹股銳利的釋放感猛地貫穿怒龍、沖出尖端，阿傻撲倒在她汗濕的峰巒間，杵身如遭無數小手掐握，泄得難以自停，壹時天旋地轉，眼前倏黑，竟然暈死過去。
　　直到某種細膩的刮黏感將他喚醒。
　　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大嫂美麗的嬌顏正埋首於他的腿間，丁香似的紅嫩舌尖輕刮杵莖囊底，從上而下，巨細靡遺。紅菱似的小嘴輕啄著龍首，小舌勾卷著舐去尖端沁出的壹點乳漿，沾滿香唾的肉菇晶亮亮的，從櫻桃小嘴裏牽出壹小條液絲，模樣分外淫糜。
　　這是作夢也想不到的美景。
　　須臾間，阿傻又勃挺起來，發育過人的杵身又細又長、彎翹如刀，色澤有如上好的肉玉瑪瑙，通體光滑，渾無半點青筋。他壹出生便行割禮，自幼有仆從伺候洗浴，肉菇十分潔凈，形狀略微寬扁，前端卻異常尖翹，猶如筆腹。
　　大嫂跨上他的腰，握著肉玉白龍緩緩坐下，阿傻頓覺整條長物陷入緊湊的羊腸小道，仿佛是壹枚枚大小不壹的肉環圈就；蹲坐壹半，壹條白漿顫湧著擠出蛤口，沿著杵莖淌下股溝，菊門壹陣濕涼。
　　她慢慢坐到了底，腿股不自覺顫抖起來；兩人同時閉目昂首，吐出壹口長氣。
　　他緊盯著她美麗的臉孔、高聳的胸脯，以及結實的小腰，舍不得稍稍移目。這次她搖得極緩，有力的腿肌慢慢上下挺動，宛若剽悍的騎士；汗珠不住在起伏有致的胴體間滾動迸散，濺得他壹頭壹臉都是。
　　兩人接合處，鮮腥的交媾氣息擴散開來，與潮汗、體味混壹，嗅來格外催情。
　　這女人……是他大嫂。是他所敬愛的兄長的……妻子。他倆拜過天地之後，便只有大哥能在這床、在這片溫涼的玉簟之上，盡情享用這具嫵媚誘人的嬌美胴體，像此刻這般，像要揉碎她的身子似的，箍著那桿骨肉勻停、結實有力的薄薄腰兒，用力往上挺聳……
　　從她踏入莊門的第壹眼，阿傻便愛上了這名美麗的女子。
　　那麽溫柔、那麽害羞，那樣和氣的笑著，還刻意放慢了講話的速度，好讓他能夠讀懂她姣好的唇……大哥與那個人議定婚期，決定娶她進門，卻拖延著不與他說，壹直到莊客們開始張燈結彩、大批紅綾喜幛都送進莊裏，才踅到書齋找他。
　　那書齋是他打小讀書慣的，四面掛上磨亮的銅鏡，如同他的寢居壹般，方便目光壹移，便能掌握各處動靜。“阿海，我與義兄商量過啦，打算後天迎娶明姑娘過門。以後，她便是妳的嫂子了。”
　　阿傻猛然擡頭。
　　對墻鏡裏，映出傷獸般的錯愕神情，臉孔有著十四歲稚氣未脫的生嫩輪廓，深沈的表情卻壹點也不像孩子。獨自活在無聲的幽暗世界裏，興許讓時間變得漫長，人間壹天，幽界壹年。
　　那是從小到大，大哥唯壹壹次不看著他說話。
　　洞房花燭夜後，阿傻足足失蹤三天，回來時變得更陰沈也更冷漠，埋首書堆的時間更長，無論誰說話他都閉目不看，生活裏只剩下卷牘而已。頭壹個讓他軟化的，居然還是明姑娘--
　　旁人都說：“小少爺最聽嫂子的話了。正所謂：“長嫂如母。”莊主夫人這般溫柔嫻靜，待人親切和氣，難怪三少爺也服服貼貼哩！”殊不知最刺人的，恰恰是“嫂子”二字。
　　後來，大哥經常出門，便是回莊也少與他閑話。
　　--因為奪人所愛，心中難免有愧麽？
　　腰上的女子忽然弓著背，身子大抖起來。緊湊的嫩膣如聞號角，忙不叠地收縮起來。阿傻發狠似的壹下壹下往上頂，漸有壹絲泄意。
　　（他們歡好之時，她是不是也這般盡興忘我？）
　　（她也像緊夾著我壹樣，拚命吸吮著大哥麽？）
　　（妳如不想嫁他……為什麽？為什麽不等我！）
　　驀地會陰壹酸，胸中積郁欲狂，他猛然仰頭張口，壹股強烈的震動自丹田直沖喉頭，似有音波貫出。大嫂摟著他的頸子，將香潤涼滑的小舌頭渡入他口中，兩人忘情吸吮、津唾交流，吻得悱惻纏綿。
　　熱吻片刻，她轉頭輕嚙著他的耳垂，兩人交頸相擁，紊亂的濕發垂在他面上，只幾綹柔絲黏在鬢頰邊。
　　阿傻用初生的幼嫩胡根摩她頸側，雙手捧著兩只尖翹椒乳，恣意揉捏，只覺耳蝸裏頻頻震動，濡濕著顫抖的噴息。正要起身親吻那對美乳，肩上忽被她雙手壹壓，寬肩薄腰的玉人奮力支起身，翹臀挺動，重重刮套著肉莖，腰腿卻大顫起來，小手緊緊捧著他的臉，香汗淋漓的美艷臉蛋上透著壹股狠勁，壹個字、壹個字地教他看清她的唇型：
　　“插我……快些！我要海兒用力的插我，快！啊、啊、啊啊啊--”
　　阿傻心尖兒壹吊，笨拙地扣緊她的細薄小腰，小腹奮力撞著股間凹陷，又彎又長的肉玉白龍急聳，猛被膣肉壹掐，熔漿似的爆出大股熱流！
　　他射得渾身抽搐，仿佛被掏攫壹空，興許是二度泄身，這次並未因此昏厥。
　　她雙手按他腹間，撐起曲線玲瓏的嬌軀，挺著背翹起雪臀，深吸壹口長氣，仿佛被射得心魂欲醉，神識貫出天靈，直飛向九霄雲外。
　　豈料這壹口氣竟是無休無止，阿傻被她滑膩的小手按壓著骨盆內側、腿腹相交處的“沖門”要穴，又濕又緊的膣腔持續收縮，似要將還未消軟的肉莖掐斷。體內有什麽東西不斷從馬眼被抽線似的汲了出去，轉眼泄意變成尿意，尿意又成了燒灼針刺、欲出不出的疼痛感。
　　阿傻被她夾得懸腰離簟，痛苦中摻著說不出的爽利快美；也不知過了多久，壹股極舒服的陰涼濕潤忽自交合處彌漫開來，柔若無骨的小手彈棉花似的拍打著他胸腹四肢，那股陰潤之氣便像水壹般流入四肢百骸；靈臺壹清，周身毛孔無不舒暢。
　　大嫂捧著他的臉，又回復成他熟悉的溫柔甜美，美麗的面龐似乎更加容光煥發，紅彤彤的雪靨籠著壹層淡淡光暈，益發明艷動人。
　　她輕啟朱唇，溫柔指揮：“吸氣--吐氣--乖！這才是好孩子。”阿傻依言而為，還插著嫩穴的肉莖慢慢昂揚，撐得她又深又滿，顫抖著又溢出壹小註漿滑。
　　天明以前，他壹共要了她五次。
　　直到精疲力竭、暈死在她身上為止，兩人試過許多淫艷的姿勢，她赤裸裸地趴在床頭，如小母犬般任他挺槍挑弄；將壹雙細腿架上他肩頭，被插得欲死欲仙，汁水淋漓的股間壹覽無遺，白嫩的小腳兒除了汗澤體香，還有壹股淡淡的青草與泥土氣……
　　阿傻不想探究了。在那個當下，他覺得自己已是堂堂男子漢，不必等待時光，就能與大哥爭奪心愛的女子；他擁有她身體每分每寸，壹次次把種子播進她嬌嫩無比的身子裏，在最私密、最媚人的蜜壺禁地滿滿插上占領的旗幟。
　　從那天起，十四歲的少年仿佛著了魔，夜夜溜進大嫂的空閨，恣行著香艷荒唐的侵略攻堅，壹遍又壹遍玷辱弄臟美麗嫂嫂的嬌貴肉體，樂此不疲。
　　◇ ◇ ◇
　　耿照目瞪口呆。
　　阿傻壹反先前的畏縮仿徨，冷靜、巨細靡遺地陳述，仿佛在刨挖壹塊永不結痂、發出惡臭的腐爛傷口。震驚不過短短壹剎，耿照忽有些明白過來，那並不是會令他感到陌生的凝重表情。
　　耿縈是溫柔善良的女子，樂觀開朗、待人親切，龍口村裏沒有人不喜歡她，也鮮少嘲笑她先天上的不便；即使如此，姊姊還是會不經意地露出那種寂寞的表情。
　　很多時候，人只是想替自己找個出口而已，不為別的。
　　“這段妳若不堅持，”耿照對他打著手勢：
　　“我便不加轉述了。只說妳嫂嫂曾深夜無故外出就好。”
　　阿傻面無表情，不置可否，活像壹尊燒毀的半朽木雕。
　　獨孤天威皺眉道：“他比了老半天，妳便只翻這兩句？”
　　耿照不想說謊，幹脆避重就輕。
　　“啟稟主上，“道玄津”不比口語音義，不是壹個字對壹個動作，有些表意比文字言語便利，有些卻比較麻煩。適才阿傻所言，明白說來的確就是這樣的意思。”
　　獨孤天威失笑：“那用手語吵架，當真吃虧得緊了。若比了老半天也不過是“幹妳娘”三字，還不如打上壹架省力些。”
　　阿傻看了他壹眼，神色壹貫木然。
　　那夜之後，大嫂人前壹如往昔，還是那樣親切溫柔，夜裏卻熱情奔放，宛若變了個人。
　　夜夜需索，就連成年男子都吃不消，即使阿傻天賦異稟，仍要睡到下半夜才醒；中夜摸黑過去，大嫂總是赤條條的躺在玉簟上等他，兩人恣意求歡。而阿傻的體力似乎越來越好，他猜想是自己逐漸長大的緣故，躊躇滿誌，也不覺有異。
　　快活的日子不知不覺過了兩個月。
　　她的胴體無處不美，舉手投足媚態橫生，仿佛天生就為了交媾，無論怎麽抽差、如何摧殘，美膣的緊湊度絲毫不減，精關壹泄便如長泓千裏，直要把人啜暈過去。倒不是床笫之間樂趣消退，阿傻越發覺得自己是大人了，冷靜壹想，開始對嫂嫂那夜的去向起了疑心。
　　壹日，他故意睡足了午覺，自上半夜起假裝熟睡，果然子時壹到，鄰室的嫂嫂便掩門外出，臨去前還刻意在窗外窺看壹陣，怕驚動了他。
　　阿傻摸黑跟蹤，發現嫂嫂居然來到後山與那人會合。兩人在山林隱密處埋藏了鋤頭、繩索等工具，取出後找定目標，開始掘起墳來。
　　“掘墳？”
　　黃纓失聲驚叫，差點沒跳起來。壹陣涼風吹進望臺，平添幾許鬼魅陰森。
　　阿傻點了點頭。
　　“深夜林道漆黑，難辨方位。我偷看了好壹會兒，偶見照明用的火炬掠過墳頭石碑，才發現是我祖爺爺的墳。那裏我每年清明都會去，漸漸認出周遭環境。”
　　令人震驚的還不止於此。阿傻祖爺爺的舊墳，還不是嫂嫂與那人挖掘的第壹座，她們是由新而舊，壹路挖將回去；倒推其進度，阿傻與大嫂做出亂倫逆舉的那壹夜，她們開挖的正是阿傻亡父的墳墓。
　　他不動聲色，翌日借口出外踏青，往後山進行調查。經過壹個多月的仔細搜索，終於確定周山十壹處祖墳中，已有半數以上遭兩人掘開，填掩堆砌的痕跡還很新；便在這壹月之間，阿傻的曾祖爺爺、太曾祖爺爺的墳也都糟了毒手。
　　“她們肯定在找東西，但我不知她們要找的是什麽。”阿傻比劃：“為免打草驚蛇，除了繼續監視她們的行動，我不敢同別人提起，也沒想逃走，表面上裝得平靜無事，等我大哥回家再做打算。這壹等又等了半年。”
　　耿照望了他壹眼，心中忽有所感，似憐憫、似遺憾，更多的卻是疑惑茫然。
　　這半年之中，阿傻和嫂嫂的私情，是否因此而中斷？答案自是否定的。為了不讓兩人心生警覺，壹切都必須維持原狀--阿傻或可這樣說服自己，其實更無法抗拒的是肉體的誘惑。
　　經過紅螺峪之後，耿照很清楚自己並非聖人，也深深了解與女子合歡之樂。若然換成自己，面對的是染紅霞或黃纓其中之壹的話，他完全沒把握能夠抗拒誘惑。知道大嫂與義兄圖謀不軌，阿傻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情，夜夜與嫂嫂荒唐淫樂？
　　耿照很難想象，十四歲的失聰少年要如何承擔這壹切。
　　然而阿傻的莊主大哥返家後，事情的發展卻急轉直下。
　　他接獲莊客密報，說夫人房中夜夜都有男子進出，又與大爺過從甚密，想是兩人有什麽私情，莊中早已傳得沸沸湯湯，只是不敢教二少爺知曉。阿傻的莊主大哥找了妻子與義兄對質，兩人居然供認不諱。
　　“她嫁妳之前，已是我的人啦！只是謀奪妳的家產，想栽個便宜老子給妳做，隱忍至今。”那人冷笑：“妳辨不出新鞋舊鞋便罷，沒想在床上也不怎的，要如何擄獲女人心？”
　　阿傻的莊主大哥氣瘋了，但畢竟還是愛著美麗的妻子，咬牙道：“兄弟壹場，我也不為難妳。過去事壹筆勾消，妳且離去，此後莫踏入東海壹步。如不遵從，休怪我刀下無情！”
　　那人哈哈大笑：“妳怎不問婆娘，她想跟的到底是誰！”
　　阿傻的大嫂說：“以我的美貌，當匹配蓋世英雄，不嫁趕車做買賣的行商。妳繼承武林名門，不求發揚家業、技壓群雄，反而去幹那市井營生，我深以為恥。除非妳證明自己強過了大爺，否則我寧可跟他，好過跟妳這個窩囊廢！”
　　阿傻的大哥怒道：“我好歹也是練武之人，還沒不要臉到去欺壓尋常百姓！我練了十幾年的上乘刀法，他於武功只懂些許皮毛，妳說這話，莫非是要他的命？”
　　那人冷笑：“妳莫叫莊客壹擁而上，人多欺負人少，我怕甚來？”
　　阿傻的莊主大哥受激不過，只是壹想到先祖累世俠名，斷不能壞在自己手裏，堅持不答應與他決鬥。那人見他如此忍得，大搖大擺帶阿傻的大嫂離開，阿傻的莊主大哥也不許憤怒的家丁莊客留難，眼睜睜看二人揚長而去。
　　阿傻兄弟倆嘴上雖不說，心中俱都是千刀萬剮；時日壹長，阿傻的莊主大哥益發思念嬌妻，數月間好生消瘦，整個人褪去壹圈皮肉。忽有壹天，壹名文質彬彬的書生登門求見，自稱來自“秋水亭”。
　　“我知道這個地方，是專門讓人決鬥的。”阿傻的大哥蹙眉道：“我家世代長居雪域，甚少過問江湖事。貴門專程遣使，意欲何為？”
　　使者說：“是這樣。有人到沈沙谷折戟臺掛牌求戰，指名七天內欲與莊主壹決高下，按照敝門主人定下的規矩，特來邀請莊主應戰。”報上掛牌之人的姓名，竟是那人。
　　阿傻的莊主大哥道：“妳回去同妳們門主說，武者不與常民相鬥。我壹早便拒絕了此人挑釁，以後也不欲理會，請貴門勿受所托，避免困擾。”
　　使者說：“我明白啦。我這就回報臺內，相信莊主日後也不會再受其打擾。按照秋水亭的規矩，掛牌求戰之人，須以壹件等值的物品為代價，對方若應允接戰，此物將歸秋水亭所有；如超過期限仍不能成，則退回原主，解除掛牌契約。
　　“而壹物不能兩寄，前度約戰不成，二度掛牌時便須增加質押，以防有人以壹物長期掛牌，既拖累了本門的聲譽，又無端消耗人力物力，造成雙方困擾。除非那人還能拿出更有價值的寶物抵押，否則莊主此番拒戰，秋水亭通常不會再受理那人二度掛牌。”
　　阿傻的莊主大哥聽得有趣，又問：“秋水亭名聲雖好，卻要如何邀人赴戰？如非必要，誰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使者解釋：“莊主所言極是，敝門定下規矩收取質押，為的正是這點。掛牌之人所付的代價，多用於邀請對手應戰之上，敝門非為圖利，只想做公證而已。”
　　“原來如此。”阿傻的莊主大哥好奇道：
　　“那人掛牌之時，抵押的又是什麽物品？”
　　使者微微壹笑。
　　“是壹位極為美麗的女子，名叫明棧雪。”
　　◇ ◇ ◇
　　“那廝拿妳嫂子做抵押？”黃纓驚叫。
　　阿傻陰陰點頭。
　　獨孤天威怒道：“簡直混蛋！這與拐子有什麽分別？”轉頭對南宮損叫囂：“好妳個老渾球哇，居然敢拐賣人口！還想辦撈什子競鋒會，不必啦！這下人贓俱獲，妳還有什麽說的？”
　　南宮損肅然道：“獨孤城主，秋水亭壹年數百乃至數千場決鬥，老夫近年鮮少親與，若無詳細時間、事主姓名等，核對過敝門文書，不敢妄稱有無。老夫只能擔保：以今日秋水亭在天下武林的地位，若受此質，必有接受的道義與理由。否則劍決生死事，誰肯交付秋水亭？”
　　眾人壹聽有理，獨孤天威氣焰頓消，摸摸鼻子喝酒。
　　耿照解譯阿傻的道玄津手語，繼續道：“我大哥先是十分生氣，想了壹想，忽然問：“我若答應決鬥，可否以這名女子為代價？”使者面露難色，也想了壹想。”
　　當日在山莊，秋水亭派來的書生使者思索片刻，回答道：“莊主，人是活物，不比刀劍金銀，敝門若轉了給莊主，與販賣人口何異？傳出去須不好聽。這樣罷，不若莊主也抵押壹物，將此戰的抵押品明姑娘換去，我們就當作沒這件抵押。
　　“明姑娘目前正在沈沙谷作客，敝門奉為上賓，不敢怠慢；莊主戰後，不妨親至敝門雲客居，勸說明姑娘同去，在文書記錄上，此戰的代價便是莊主所質之物，決計不現“明棧雪”三字。莊主以為如何？”
　　阿傻的莊主大哥想了壹想，聽來似乎不壞，點頭道：“如此甚好。依先生之見，我該押什麽比較好？”
　　使者道：“明姑娘天香國色，世所罕有，敝門才接受為質；要換掉這件抵押，不能用金銀俗品。我聽說貴莊藏有壹柄稀世寶刀，傳落百年、削鐵如泥，以此刀為質，可抵絕代佳人。”
　　阿傻的大哥怫然不悅。
　　“荒唐！家傳寶刀，豈可輕易與人？”
　　“莊主有所不知。”使者勸道：“莊主若然得勝，便可優先以微薄的報酬購回所質，按秋水亭的規定，鐫有大匠落款、屬名世器物者，至多得以百五十兩白銀購回。相對於時價，這筆花銷可謂聊備壹格，不過形式而已。莫非莊主不舍得？”
　　阿傻的莊主大哥心中壹算，百五十兩的確是便宜，這秋水亭果是公證事業，非是市儈斂財，於是壹口答應下來。
　　阿傻年紀雖小，卻不像兄長那般寬心，隱約奇怪：那人的武功只得先父的壹點皮毛，為何壹意求戰？秋水亭的換質建議十分復雜突兀，似應深究其背後的動機；還有她們倆深夜挖墳的目的……總之，每件事都透著古怪。
　　但大哥不聽他的勸告，笑著說：“我壹定把妳大嫂帶回來，讓我們壹家團聚。妳別擔心。”阿傻心底壹抽，不禁低頭，胸中像是打翻了五味醬，說不出什麽滋味。
　　◇ ◇ ◇
　　“不用問，妳大哥肯定是輸啦。”獨孤天威大笑：
　　“哪有這麽笨的人？人家壹直要的東西、死命想著妳這麽去做的，肯定有詐！說不定那廝是個絕頂高手，躲在妳家扮灰孫子，等的就是上場壹刀、將妳兄長了帳！”
　　“我大哥最後是輸了。”阿傻靜靜比劃。
　　“臨上場前，大嫂和他見了壹面，悄悄在他耳畔說幾句。我大哥那樣溫和的人，卻陡地變了臉色，決鬥時仿佛失心瘋，發狂也似的猛砍猛劈，招招欲置那人於死地；據說那人起先居於下風，後來越打越見章法，使開壹模壹樣的刀路，在最後關節險勝我大哥壹招。
　　“我大哥怔怔發呆，連那人當著他的面、拿出壹百五十兩買走了家傳寶刀也沒反應，大嫂也隨那人去了。那人笑著說：“妳若不服，我再給妳個機會。妳回家苦練半年，再到秋水亭來掛牌挑戰，我決計不躲不逃，等妳把義父的刀給贏回去。”
　　“我大哥回到家裏，發了壹頓脾氣，把所有東西砸爛，還將莊客都揈了出去。後來，他每天除了練刀什麽都不做，家裏的仆役們十分害怕，都說莊主發瘋了，接二連三離開了莊子。大哥他，再也不和我說話……”
　　耿照微微壹怔，閉上了嘴。他忽然明白，阿傻大哥失常敗陣的原因。
　　明棧雪--阿傻那有著美麗面孔、美麗胴體，以及美麗名字的嫂嫂--在臨上陣的前壹刻，用世上最最惡毒的武器，揉碎了莊主大哥的心，令他悲憤欲狂。
　　--除了義兄，雪兒還偷了其他男人喲！
　　--那人夜夜都要我，令雪兒欲死欲仙，比義兄還教雪兒神魂顛倒。他……那兒又細又長，每壹回……都像要紮進心窩子裏，好……好尖好狠、好麻人，好……好爽利……
　　“妳的好弟弟呀……”
　　她微閉美眸，輕咬他的耳垂，似有幾分不舍、幾分回味：
　　“真要插死雪兒了！”
　　慘遭背叛的莊主大哥走上了心愛弟弟的老路，將自己的心封入幽冥。
　　唯壹支持他繼續下去的，就只有“取回父親的刀”這個強烈的信念。
　　苦練半年之後，他親上沈沙谷折戟臺，掛牌挑戰那個奪走壹切的人。
　　“莊主可有匹配此戰之，能物供抵押？”秋水亭的主事恭謹問道。
　　他從衣囊裏取出壹封黃柬。那是莊園的房地契，與寶刀壹同，傳下十余代；如今雖已破落，昔日舊人俱都星散，仍是他們兄弟倆最後的棲身之所。
　　那人變得與半年全然不同，並非是華麗的衣飾或昂貴的玉扳指，更不是夜夜獨占那再也不來觀戰的絕代麗人的滿足歡快，而是壹種難以言喻的懾人之威，踏步退敵、雙目如電，仿佛壹動便會迸出無匹銳氣，剎那間將敵人壹分為二……
　　--那壹種，名為“霸氣”的可怕武器！
　　日夜苦練家傳絕學的莊主大哥謹慎起來。
　　這半年間，他所挑戰過的武林名家遠超過三代先人的總和，這才發現自己的刀法造詣堪稱上乘，經過無數實戰歷練後，他已經很久都沒有輸過；以“精純”二字勝過半路出家之人，是他自前次敗戰悟出的致勝關鍵。
　　這壹次，兩人比拼到兩百招後才分出勝負。
　　在旁人看來，阿傻的莊主大哥招數精煉、內力沈雄，每壹式勁發七分，還蓄三分後勁，其勢如猛虎，變招卻又不失靈動；雖無籍籍之名，堪稱當世壹流刀客，比之半年前簡直判若兩人，左右觀戰無不稱奇。
　　唯壹失敗的原因，就只有對手太強而已。
　　阿傻的莊主大哥難以置信，呆呆坐在場邊。
　　那人取走了莊園，依舊撂下壹句：“妳若不服，三個月後，咱們秋水亭見。”
　　而阿傻兩兄弟的厄運才剛要開始。
　　壹年後，阿傻的大哥--現在他不是莊主了--在沈沙谷的折戟臺，輸掉了他們能想到的壹切，銀錢、祖產、家傳器物……全都沒有了。縱使阮囊羞澀，每次提出的抵押越見寒酸，秋水亭總是爽快地答應，而那人絕對依約現身決鬥，然後瀟灑地取走盛在牌下紅盤裏的抵押之物，以極少、極少的金錢代價。
　　阿傻的大哥並未變弱；相反的，除了名氣，東境幾乎找不到能在他刀下走過十合的刀客，他的刀越練越絕，越練越狠，那是壹刀十屠、幾無可攖的決殺之刃，壹旦出手便無法回頭。
　　他無法取勝的理由只有壹個。
　　那就是對手委實太強，而且變強之速如有神助，竟還超過了他。
　　漸漸的，那人在江湖闖出了名號。
　　他手持阿傻父親的家傳寶刀、使的是阿傻家的不傳絕學，住在歷代先祖傳下的老宅莊園裏，重新聘過了莊客護院……
　　他搖身壹變，成為阿傻家這代唯壹的血脈，是出類拔萃的、青出於藍更勝於藍的出色刀客，擁有列祖列宗難望項背的驚人武藝。從前莊園附近的老鄉裏都被趕走了，阿傻和他大哥的事根本無人知曉，更遑論遺忘。
　　“阿海，我們……不能再等了。”
　　不知從何時起，大哥又開始同阿傻說話，只是仍不看他而已。
　　“我不知道能不能打贏他，那人的武功進境……快得只能說是邪門。”大哥沈聲道，小心啜著黃油葫蘆裏的小半壺劣酒--如果那種混濁的灰青液體能稱做“酒”的話。阿傻嘗過壹回，嗆得連胃酸膽汁都嘔出來，滋味怕還比那酒水好些；除了烈得刮腸，簡直壹無是處。
　　“但我們不能再等了。再耗下去，他只會越來越難打。”
　　大哥珍而重之的把葫蘆塞好，細細將葫蘆嘴、指掌之間溢出的酒汁舐幹凈，小心掛在腰際。
　　以前莊子裏的老酒窖藏有許多百年佳釀，但阿傻的大哥滴酒不沾；這個癮，是這兩年餐風露宿時才養成的。“如果我死了，這仇便到此為止。妳不懂武功，就當沒這些事罷；隱姓埋名，好好的，把日子過下去就好。”
　　大哥背了只方方正正的藍布包袱，提著壹柄鋼刀。除了黃油葫蘆以及那身草鞋衫褲，他身上已沒有其他的東西。
　　阿傻沒聽從大哥的吩咐逃命，悄悄跟著他來到沈沙谷。
　　那人早等在臺前，雙手抱胸，傲然睥睨，這幾年來他已隱然成為壹方傳奇，百戰長勝、風采照人，益發不可逼視。阿傻遙遙躲著，谷中風刀不息，這麽遠的距離就算長耳朵也聽不見，但他眼力很好，竟能讀出唇型，恍若親臨。
　　這兩年間什麽都變了。唯壹沒變的，就只有秋水亭主事的謙恭有禮。
　　“這壹回，您還能押什麽？”
　　大哥解下藍布包袱，露出壹塊木紋蒼蒼的熏黑牌匾。那人眼睛壹亮，含笑不語。
　　“這是我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大哥望著他，壹個字、壹個字的說：
　　“妳不是很想要麽？這回，我押的是我的姓名；妳贏，從此這木牌底下的名和姓歸妳，無論誰來問，妳都是本家出身，貨真價實的嶽家第十四世嫡長。這，夠不夠份量？”
　　牌位的最角落橫雕著“十四世”的字樣，底下並排著阿傻和他大哥姓名的簪花小楷。
　　那人笑道：“妳早兩個月來肯定值，不過我近日才殺敗盤據環跳山的五帝神兵，降服人稱“伊沙陀之魔”的攝殺二律仙，身價暴增，壹條姓名只怕不夠。妳家也拿不出更多啦，不若湊壹對兒罷？”
　　大哥只當阿傻逃命去了，早讓他舍棄壹切包袱別想復仇，答應得十分幹脆。
　　“好。”
　　那人點點頭，秋水亭的主事收起烏檀木牌，折戟臺上只剩下兩人。
　　塵沙蜂蠆暗黃天。阿傻的大哥拔出鋼刀，那人雙手負後，貯有家傳寶刀的烏木長匣立在臺上，八十五斤的沈甸直視旗卷風嘯如無物，仿佛打入臺基的壹根鐵樁，連晃也不晃壹下。
　　“我很佩服妳。”
　　他揚聲笑道，雄渾的內力穿破風咆，仿佛說話的人就在耳畔。
　　大哥只當是惡意嘲諷。近三場決鬥，阿傻的大哥所能撐過的回合數越來越少，倒數第三場走了壹百零七招，第二場六十五招，三個月前那場只換過卅七招，便敗下陣來。
　　阿傻的大哥不畏枯燥，將家傳的七式“殺虎禪”刀法練得精純，原本壹式數變的刀招越練越少，最後每招只剩壹刀。與那人以外的對手過招，他極少出過三刀的--第壹刀“探玄”、第二刀“決殺”，第三刀可用“欺刃”或“石伏”，對強敵或騙或守。
　　近日索性連“探玄”也不必了，出手便是“決殺”。壹刀即勝，毋須纏夾。
　　如此看來，與那人愈拼愈少合的現象，也不見得全是壞事。
　　““殺虎禪”這般枯燥乏味的刀法，妳居然可以日復壹日的練下去，還將它練得更加枯燥乏味，實在了不起。”那人朗聲笑道：“妳以為，殺虎禪刀法便是《虎箓七神絕》的別稱、七式刀法便足以號稱七神絕麽？妳們錯了！嶽家十二代前的那些個老骨頭，通通都想錯了！”
　　大哥雙目圓睜，緊握住鋼刀，咬牙切齒。
　　“無行賊子！妳還在說那大不敬的妄語！”
　　“我沒騙妳！”那人哈哈大笑，目中卻迸出囂狂的厲光，昂首道：
　　“《虎箓七神絕》乃是當世絕學，指的是七套出神入化、境域不同的武功；妳所學的七式殺虎禪，不過其中壹部《虎禪殺絕》罷了；相較於七絕裏真正的高深武學，這部刀法只能說是七流之末！”
　　“妳胡說！”
　　“我花了五年的時間，掘開妳嶽家歷代祖墳，挖遍虎王祠嶽家莊的每寸土地，連虎林碑帖也沒放過，再加上妳這兩年來不斷貢獻祖傳寶物，終於讓我找齊六部神訣；我的功力突飛猛進，便是七神絕功的最佳證明！”
　　他大笑：“妳已壹無所有，若我所料無差，第七部神訣必藏在牌位中！今日敗妳之後，便是完整的《虎箓七神絕》現世之時；妳想不想，壹窺嶽家神功的真貌？”
　　阿傻的大哥心頭壹跳，忽然有些動搖。嶽家歷代武藝不興，那廝卻憑空練就壹身驚世絕藝……真正的《虎箓七神絕》，究竟有如許威力？
　　那人便在這壹瞬出刀。
　　--在“壹刀”的境界裏，攻心始終為上。
　　他以言語擾亂大哥心緒，等的就是這壹瞬間稍縱即逝的精神破綻。
　　烏木長匣壹晃，潑墨壹般的血練刀光穿破煙塵，正中大哥的胸口！
　　阿傻的大哥驟爾回神，鋼刀壹擋，七式殺虎禪中的“石伏”發動，攻的壹刀對上守的壹刀，快得難以置信--
　　“鏗！”血刀穿身而過，身後刀痕迤邐，宛若沙中遊蛇。凡鐵鍛造的鋼刀應聲而斷，余勁所致，大哥猛向後彈，被斜斜劃開的胸腹間噴出血瀑，墜地染塵，逐漸被飄落的黃沙所掩。
　　阿傻眥目欲裂，嘶吼著：“大哥--！”卻什麽也聽不見，只有劇烈的疼痛與共鳴脹滿胸臆。連滾帶爬沖出藏身處，大哥的屍體已覆著壹片薄薄黃沙，難以辨位，反倒是潑濺開來的血池並未立刻消失，黏著滾滾黃沙四處流淌……
　　決鬥臺上，那人壹手遮陽，壹手輕輕壹揮，隨行的爪牙們便朝阿傻撲過來--
　　◇ ◇ ◇
　　“……後來，那人並沒有找到第七部神訣。他疑心我藏起秘密，便嚴刑拷打；又怕我泄漏這件事，用烙鐵和紅炭毀了我的雙手，讓我無法再寫字。
　　“他將我流放到山林荒地裏自生自滅，雖未滅口，卻派壹名武功高強的昆侖奴尾隨，我若想向別人泄漏身份，便將聽者殺死；若想練武報仇，便殺死我的師傅。如此過了六年，直到今天。
　　“那人占了我家在烏城山的莊園，持用我先祖傳下的寶刀赤烏角，以先祖創制的絕學《虎箓七神絕》揚名立萬，並以嶽氏代代相傳的“八荒刀銘”稱號行走江湖。他自稱是亡父承先公的獨子、嶽家第十四氏的嫡長孫，他剝奪了我與兄長的姓與名，卻以我大哥的名姓行世，蒙騙世人……”
　　耿照語聲方落，阿傻猛然擡頭，木然的表情忽然變得生動。
　　他那肌肉壞死萎縮、如同焦木的枯瘦食指往席間壹比，雙眼迸出恨火：
　　“……那就是妳，嶽宸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