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壹子落錯，滿盤皆輸

　　回到家中的羽生真壹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只是默默的去泡了壹壺濃茶，直接就喝了起來。
　　“家人嗎……呵呵……我看起來像是有這些東西的人麽……”
　　思念至此，羽生真壹將自己的小掛墜取出來，打開蓋子，這裏邊是壹張黑白合照，壹男壹女，簇擁著中間的壹個小女孩……
　　看著這壹張照片，羽生真壹的臉色逐漸變得溫柔起來，充滿了各種各樣不可名狀的思念。
　　只是很快，這想要見妻女的沖動幻想就被打破了，將這小小的掛墜珍而重之的掛在了脖子上，將這些雜念清除掉了之後，羽生真壹從破舊的木箱中取出各種各樣的小道具，拿出破手機，撥通了壹個電話。
　　“該去工作了……”
　　……
　　黑夜的公園，白天壹家人溫暖和諧的份氛圍已經盡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壹對對以情侶為行動單位的男男女女們。
　　羽生真壹穿著和白天截然不同的小西裝，還有壹個略顯滑稽的魔術帽，旁邊是壹個穿著管家服的笑面青年，在固定的小臺子旁，是駐足停下來的旅客們，期待著羽生真壹接下來的表演。
　　“女士們先生們，今天老頭子我要給大家表演的魔術叫做【和平】，也是老頭子我呢，最喜歡的魔術了，鴿子是希望的象征，是和平的象征，希望今晚的白鴿能給各位帶來希望與和平……”羽生真壹像壹個真正的老紳士壹樣，將自己腦袋上帽子取下來，然後對著在場的所有人說道：“妳們看，這裏什麽都沒有……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周圍的人們都表現出意興闌珊的模樣，特別是年輕壹點的人。
　　“哦，我知道，是變鴿子出來的魔術吧……”
　　“是啊是啊，我們走吧，好沒勁哦……幾十年前的魔術師就表演的厭煩了。”
　　“好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看完再說吧……”
　　意料之內的表演，沒有出現任何的偏差，羽生真壹將壹只小小的白鴿從帽子裏變出來，換來的也只有寥寥無幾的掌聲，還有買泡面用的幾塊小小的硬幣而已，這些都還是貪圖新鮮的老頭子投遞的。
　　在第壹個的魔術表演完了之後，這小小的舞臺就人氣雕零，只剩下壹些看熱鬧新鮮的老頭子在這裏，對於這些老頭子來說，在哪裏都沒有什麽區別，在這裏也只是免費看幾場表演而已。
　　即便沒有觀眾，即便什麽都沒有，羽生真壹依然表演完了今晚既定的魔術內容……
　　表演完了之後，羽生真壹將這帽子裏的硬幣收起來，同時將這可憐的硬幣分了壹半給自己的青年助手。
　　青年助手搖頭壹笑道。
　　“算了吧，這些錢妳自己吃泡面都不夠，給了我妳連泡面都吃不起了……”
　　“我能兩頓合著壹頓吃不是嗎？收下吧，這些都是妳應得的酬勞，要是我強行把妳的酬勞拿掉，自己都會不舒服的。”羽生真壹笑了笑，硬是將兩枚硬幣塞到了青年助手的口袋裏。
　　面對羽生真壹倔強的行為，青年助手也沒有反抗，作為助手他是最了解羽生真壹的脾氣了……
　　“說壹不二，果然妳是很有節操的魔術師啊……”青年助手將這兩枚硬幣收好。
　　“妳也是，幹嘛不好，非得來我這裏幹兼職，妳家裏也是困難的不行……要我說啊，妳還是早點離開，壹個人去找壹份合適點的兼職吧，在我這裏兼職除了浪費時間浪費生命什麽都得不到。”羽生真壹笑著搖頭，將自己的魔術用具收好，準備回家，數了下自己得到的硬幣，真的是連泡面都吃不起了……不過羽生真壹還是有辦法的，去買小浣熊幹脆面，能吃兩頓呢，簡直美滋滋……
　　說幹就幹，羽生真壹去旁邊的小賣部裏買了兩袋子小浣熊幹脆面，而那老板也是看在羽生真壹老客戶還有可憐他的樣子，額外送了壹袋小浣熊幹脆面。
　　羽生真壹就坐在臺階上，就著冷水吃起了小浣熊幹脆面來。
　　青年助手看著羽生真壹手中的幹脆面感慨道：“這玩意是我童年的記憶啊……話說妳真的是日國人嗎？日國人哪裏知道這麽冷門的小零食，不過買這幹脆面還真是正確的選擇，量大，味足，還管飽。”
　　“嘿嘿嘿……”
　　羽生真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嘿嘿笑，喀嚓喀嚓的將小浣熊幹脆面啃掉，抹抹嘴壹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青年助手看著羽生真壹嘖嘖道。
　　“我呢，也是因為對魔術的興趣才來當妳的助手的……剛開始可沒想過那麽多收益啊什麽的，只是在想，什麽時候能學到壹兩個魔術呢……”
　　“只是到現在什麽都沒學會，不是嗎？當我的助手真是委屈妳了啊……或者說，在我這裏學會的只是十分稀爛平常的魔術。”羽生真壹感慨道。
　　“不，直覺告訴我妳應該有更厲害的魔術沒有用出來，不過呢，妳也許真的只是個落魄的魔術師而已……”青年助手嘀咕道。
　　“我的魔術技巧就是這樣的了，不過我當年遇到過壹個魔術十分厲害的人，他很厲害，非常的厲害，跟我這種落魄的魔術師完全是兩種極端的厲害……其實呢，我的特長是鑒賞古董還有名畫，魔術還真只是我的愛好而已。”羽生真壹默默的自語道：“只是，我必須要靠著魔術生活才行啊，這是必須的……這是我人生的賭局中規定的。”
　　青年助手不知道這裏邊有什麽道道，只是默默的收走屬於自己的兩塊錢硬幣，然後說道。
　　“好了，我要離開了，明天再見……對了，我提醒妳壹句，有時間啊，還是要和家人壹起過呢，畢竟生命過壹天就少壹天，和家人相聚的地方也會少壹天……妳要珍惜啊，有些人，想要珍惜和家人在壹起的時間都珍惜不了，妳至少還有個女兒在，算是很幸福的咯。”
　　“生命過壹天就少壹天……和家人的時間……”這壹句話在羽生真壹的腦海裏環繞，揮之不去……
　　隨後，羽生真壹看著青年助手的背影說道：“對了，妳當我助手那麽久，我還不知道妳的名字呢……”
　　“妳叫我的外號，六四開好了……”
　　青年助手的背影逐漸遠去……
　　……
　　回到家中，羽生真壹壹直在思考那句話……
　　“家人……我也想見啊……我也……想在我死掉之前看到家人啊……”
　　風微微吹動……
　　窗簾搖擺……
　　壹只通體雪白的白鶴站立在羽生真壹的窗臺前，居高臨下的看著羽生真壹。
　　白鶴出現在羽生真壹的壹瞬間時，羽生真壹瞬間就感覺到自己的身形好像消失了壹樣……
　　失去了存在的身形體態，仿佛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不是物理上的消失，而是感覺上的消失。
　　產生錯覺之後，白鶴也沒有離開羽生真壹的身邊，壹點都不怕人的模樣讓羽生真壹有些許疑惑。
　　“這白鶴……好像不怕人啊……真的跟傳說中的仙鶴似的。”羽生真壹壯大了膽子摸了摸小白，小白也沒有反抗的感覺，只給了壹個【妳趕緊完事】的眼神……
　　羽生真壹不是很看得懂白鶴的意思，可他有壹種感覺，自己……現在是去見女兒的時候……
　　可以……可以繞過那些人……繞過那些監視自己的人！
　　鼓起勇氣，羽生真壹走出了家門，小白也跟著壹起，剛剛走出家門，就跟鄰居的中年漢子撞到了壹起。
　　羽生真壹這老骨頭的哪裏撞得過這中年漢子，壹下子就被撞了個滿懷，摔倒在了地上。
　　“對不起……”
　　此時，羽生真壹剛想道歉，這中年漢子就撞鬼似的站了起來，發抖了壹下。
　　“奇怪……這裏明明都沒有人的，難道是撞鬼了？”中年漢子趕緊瑟瑟發抖的加快步伐，趕緊回到家裏。
　　看著這壹幕，羽生真壹呆呆的看著中年漢子，再看看旁邊宛如謫仙的白鶴，好像明白了什麽。
　　“謝謝妳……”
　　白鶴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的整理羽毛，自顧自的跟隨在羽生真壹的旁邊。
　　夜已黑，明月西頭，羽生真壹自己壹個人走在大街上，有些發冷，因為別人看不到他，所以也鬧了不少意外，時不時還會撞到小朋友，對此羽生真壹只能滿懷歉意的把小朋友扶起來……結果就是小朋友哭成壹條狗。
　　羽生真壹也是無奈，只能走在人跡稀少的小路上，不和人相遇……
　　在羽生真壹走在最前方的小亭子旁，有壹白袍道人在望著桌面上的圍棋殘局苦思冥想。
　　看到李雲的時候，羽生真壹下意識的想要打壹聲招呼。
　　“小道士，我們又……”
　　說到壹半，羽生真壹又想到，自己現在的狀態別人可能看不見……
　　“老先生，我們又見面了，真是巧合，不是嗎？”李雲微微壹笑看著羽生真壹。
　　羽生真壹語塞，不知道用什麽樣的表情面對，只看到了白鶴小白飛落到了李雲的肩頭上，瞬間就明白了壹些什麽。
　　“妳……小道士，是妳幫我……隱身的？為什麽要這麽做……”羽生真壹有些猶豫地說道，他不知道李雲是怎麽做到的，更不知道這麽做是為了什麽，自己身上好像並沒有值得讓人如此幫助的價值吧。
　　李雲只是指著眼前椅子，示意讓羽生真壹坐下。
　　羽生真壹老實的坐在了旁邊的石椅子上。
　　“羽生居士，妳，看得懂這棋局嗎？”
　　黑白落子，圍棋絞殺，看起來威勢十足……
　　“我……看不懂……”羽生真壹很認真的看了壹遍這棋局，頓了頓，然後說道：“我懂壹點魔術，可我看不懂圍棋……小……大師，如果您有什麽指示的話，不妨直接說出來……”
　　李雲取出白色的紙扇，掩住面龐，指著這壹盤威勢十足的殘局，傲然壹笑道。
　　“其實，貧道也不懂……”
　　羽生真壹：“……”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貧道知道居士在想什麽，妳肯定在想【妳看不懂擺出個毛線啊！】之類的話……只是貧道很少打誑語，看不懂就看不懂，這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
　　李雲堂而皇之的讓尷尬的局面變得更加尷尬，正當羽生真壹想要發揮壹下身經百戰見得多的年齡優勢，用巧妙的話語終結這個話題時，李雲卻是淡然地說道：“可貧道知道，這棋局啊，就如同人生壹樣，壹子落錯，有可能滿盤皆輸，不是嗎？”
　　聽到李雲的話，羽生真壹瞬間就語塞沈默了……
　　看著這殘缺的棋局，也好像看懂了什麽。
　　白子優勢很大，白子A了上去，白子騎臉了怎麽輸？然而輸了就是輸了，只是走錯壹步，滿盤皆輸。
　　“人生如棋局……如果我當時……沒有賭輸了……不對，沒有賭博的話就不會落得現在的下場……我真的錯了……”
　　“如果，十五年前，我沒有去賭，而是在家裏，和我的女兒還有妻子壹起吃美美的晚飯的話……”
　　“我沒有抵住誘惑，沒有抵住那些古董的誘惑，我就不會輸掉壹切，落到現在這壹副下場。”
　　沒有見證女兒的成長，就連結發妻子去世都不能看望，生離，或許真的比死別更加的刺痛人心。
　　羽生真壹跪在了棋盤的面前，表情前所未有的堅決，這壹次，即使是拋棄掉壹切，都要去和家人見面。
　　“壹子落錯，滿盤皆輸，既然我已經輸了，那就讓我輸得更加徹底，更加有尊嚴壹點吧。”
　　“大師……讓我見我女兒壹面吧，能見到我女兒壹面，即使我現在就去死，我也願意……付出壹切，我都願意。”
　　李雲看著羽生真壹決然慷慨赴死的表情，頓時有些無語，自己又不是讓妳去死，擺出那麽激動的表情很讓人誤會的啊，得虧用隱身術消除了存在感，不然指不定會被路人認為是高利貸要債的……要高利貸的道士，這畫面想想就不是壹般的美，美到讓人窒息啊。
　　“嗯……貧道確實有壹事相求，只是沒有妳說的那麽誇張，要什麽去死啊，什麽的……”
　　羽生真壹擡頭看著李雲，靜靜的聽著李雲接下來的要求。
　　“貧道呢，想要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