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生而為人

　　面具遮擋住的少女笑盈盈的看著方老頭，雙目柔和如水，清如琉璃玉。
　　“謝……謝我幹嘛啊……”方老頭有些手足無措，這些年來的養氣功夫全部丟掉了，支支吾吾的跟個小屁孩似的，而方老頭也覺得，自己在眼前的少女面前，也只能是壹個小屁孩，完全和外貌相反了過來。
　　少女笑了笑，只是伸出潔白如玉的手來，上邊握著壹個小小的紅色繩子，輕吟道。
　　“牽著繩子，牽著妾身吧。”
　　方老頭猶豫了壹下，最後還是牽上了這繩子。
　　“總感覺，很熟悉，很心安，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方老頭牽著這繩子，就好像真的牽著少女的手心壹樣，陌生又熟悉的溫暖觸覺，平靜心靈。
　　白裙少女，只有方老頭能看得到，能觸摸的到，旁邊的人看著就好像是方老頭在牽著空氣壹樣，沒有過多的視線交匯。
　　而兩人壹開始也並沒有言語上的交流，就這麽在廟會裏晃蕩，冷冷清清的廟會早就已經沒了多少人影，攤販大多都收了攤。
　　只有壹些家庭比較困難的，想擺久壹點兒，補貼壹些家用，希望能多賣個五毛壹塊的。
　　“喲，方老頭，要些什麽……”擺攤賣棉花糖的中年漢子咧嘴壹笑道：“今年的廟會又辛苦妳了，這些紙要清除掉。”
　　廟會上掛著願望的紙張並不是壹年到頭都掛在上邊的，壹旦有個風吹雨打，上邊的紙就會掉下來，臟汙了地面，這時候就輪到方老頭去清掃這壹地的殘余。
　　壹場大雨，少壹些願望，兩場大雨，三場大雨……最後只剩下了梧桐木的枝葉在上邊，那時候又是壹年，祈願的時候，新的願望，舊的人……
　　“職責所在而已。”方老頭笑了笑，瞥了瞥旁邊的白裙少女，說到：“給我壹份棉花糖吧，草莓味的。”
　　“得，壹份棉花糖是吧，不用錢，送妳了……話說妳年紀也大了，別吃那麽多甜的，小心糖尿病咧。”中年大叔將壹塊粉色的大棉花糖交到了方老頭的手上。
　　方老頭笑笑不說話，牽著少女離開了這小攤子。
　　才壹轉身，這方老頭手裏的棉花糖就不見了，這操作看的中年大叔是壹陣驚愕，這吃棉花糖的速度比熊孩子還快啊，壹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嗯……看來方老頭喜歡吃糖……”
　　……
　　“這就是棉花糖嗎……妾身經常見過有孩子吃這東西，可就是不知道這味道。”白衣少女將面具撩起來，露出小嘴來，伸出小舌頭來舔舔這棉花糖。
　　壹開始還有些拘謹，可壹舔起來就壹發不可收拾了，整個棉花糖還不到十秒就被舔了個壹幹二凈，就連面具上都沾了不少的糖，十分可愛。
　　“話說……妳究竟是誰……妳的名字……”方老頭終於忍不住問出自己的問題來，也覺得自己有些搞笑，在搞不清楚人家身份的時候陪人家逛了大半個廟會。
　　“妾身梧桐，五百年份的梧桐，妳依靠的那個梧桐，看著妳長大的梧桐。”
　　梧桐指著那大樹，方老頭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只想緩緩現在的心情，五百年份的梧桐，現在在吃著自己買的棉花糖。
　　不過很快，方老頭就接受了這個設定，坦白說就連方老頭自己都感覺有些奇怪，怎麽就接受了梧桐木變成人的設定，好像從很久以前就應該是這樣壹樣。
　　壹根破爛的紅色麻繩，成為連接兩端的寄托——
　　“人間真的好繁華，以前都沒辦法直接觸碰到，現在能直接看到，直接觸摸……妾身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光景呢，真美啊……現在人間。”
　　赤足白發，宛如精靈，眼前的事物不禁在方老頭的眼前重疊在壹起，最後方老頭脫口而出乎道。
　　“我們以前見過？”
　　“見過，很久很久以前就見過，見過無數次，分別無數次，妳都會再壹次回到我的身邊來，最後也只有妳會回來。”梧桐輕柔悠揚的聲音響起，只是這聲音越來越無力，到最後宛如快要消散了壹樣。
　　方老頭以為是梧桐病了，盡量少說話，只是默默的牽著這小麻繩，帶著她看這廟會的繁華，最後想帶她出去走走，可直接被梧桐給拒絕了。
　　“妾身不能離開這裏太遠……就在這裏逛逛吧。”梧桐的聲音越來越小，甚至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得停下休息，坐在花壇旁。
　　梧桐無力的依靠支撐著自己的身體，通透的肌膚和病弱幾乎能畫上等號，可方老頭剛剛想要攙扶起他的時候，卻被梧桐給交住了。
　　“莫要當妾身是無力的小女孩兒。”
　　梧桐笑著支撐著自己站起來，臉上的面具已經撥開了壹半，露出半張精致的臉蛋來。
　　而這精致的臉蛋，方老頭曾經見過，至少這張臉曾經見過……
　　【壹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曾經的曾經，自己在梧桐樹下，和某個人成婚。
　　現在眼前的這張臉和夢中的那個人壹模壹樣，可方老頭知道，這梧桐不是那個人，梧桐就是梧桐，梧桐不是別人。
　　方老頭不自覺的將心中的話給說出來了。
　　“梧桐不是別人，梧桐就是梧桐……不是那個人。”
　　梧桐聽完面色壹怔，隨即笑了，笑的比誰都開心，比誰都幸福，至少方老頭覺得，此時的梧桐十分的幸福。
　　“妳可曾知道，妾身的願望嗎……”
　　梧桐終於不再遮掩，摘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了整張臉龐來。
　　手中的麻繩也被丟掉。
　　“妾身不是人，可妾身想要思念……”
　　【妳的存在比任何靈都不穩定……妳非人，非妖，非生靈。】
　　“想要奔跑……”
　　【任何和人界交匯的行為都會讓妳的靈變得虛弱。】
　　“想要……擁抱那個想要擁抱的人。”
　　【妳不能觸碰人類，壹旦觸碰……就會消失。】
　　兩只手牽在壹起，梧桐輕輕擁抱著方老頭。
　　梧桐細語道。
　　“可如果不能觸碰，不能擁抱，變成這壹副模樣，又有什麽意義呢？”
　　……
　　【妳有什麽願望？】
　　【妾身……想要生而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