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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忠義江湖 by 柳殘陽

2018-5-27 06:02

第二十七章 斷腸谷白鳳再裸裎
  “血刀”常玉春這才知道虎爪的厲害,那以強韌的鋼絲所織成的虎爪,自己的血刀竟然無可奈何。
  掙紮中,他拍出七掌又踢出十壹腿,全被卓文君扭身化解!
  於是,田壽突的自後而上,“七煞黑風掌”以十二成功力,猛拍向忿怒已極的常玉春背後!
  田壽的壹掌足足用了十二成力道,“血刀”常玉春被壹掌擊中後心肺俞要害,人尚未被彈飛,他已張口吐出壹股鮮血往空灑去。
  緊接著他身形前傾,拔地三丈高,身在空中,又是壹口鮮血噴在空中,然後夾著壹聲淒厲慘叫,整個身子摔落在山崖下面。
  許多大刀寨人全把希望寄托在山崖上的常玉春壹戰了,今見寨主被活活擊斃在山崖下,近百人忽的狂叫壹聲,匯成壹股逆流,瘋狂的往回路逃去,他們甚至連那重傷的人也不理會了。
  藍旗社與大刀寨的人這是二次碰面廝殺,如今見大刀寨狂奔而逃,立刻發壹聲喊咬尾直追過去,不少人在後面叫罵:
  “娘的老皮,殺光妳們這批王八蛋!”
  半山上,卓文君早命人鳴鑼收兵,但藍旗社的人似是早殺紅了眼,他們根本不聽嚷嚷,發足力的直追下去,直到遙遙已見野狼谷,沿路又被他們砍死十多人,這才回頭又回到斷腸谷中來。
  留在斷腸谷中的大刀寨受傷的,總有那麽四五十人,這些缺胳臂少腿的,滾地哀號,狀至淒慘,只是清風臺與藍旗社也死傷壹百多人。
  於是清風臺與藍旗社的人合力把自己的傷者擡回清風臺而去,大刀寨的人也只有聽天由命了。
  這原本也是極端公平的事,大刀寨每個人抱著殺人之心而來的,現在,他們都承受著他們絕想不到的悲慘結局,於是西北風怒吼了!
  於是,又見天際出現壹遍鉛灰色雲層,今年的第二場大雪又在開始落下來了!
  這場大雪可不比第壹次大雪小,沒多久,斷腸谷已是銀色壹片,壹地的屍體全披上了白衣,連血也消失在白色的大雪中,猶似上天為人們遮去壹幕醜惡與血腥鬧劇。
  不久,連幾十個大刀寨重傷的人也僵死在雪地中了。
  這壹場大戰,就在大刀寨的人潰逃回子午嶺而立刻傳遍白虎鎮上,如意樓白不凡聞聽之後,立刻大為高興的對他的總管“馬面書生”陶宏道:
  “大刀寨三巨頭壹夜之間全被殺死,大刀寨真的完了。”
  陶宏笑道:
  “清風臺與藍旗社該謝樓主暗中協助之功的。”
  “鐵掌”白不凡捋髯點頭,道:
  “往日白虎鎮以東的大刀寨,常玉春那頭豹幾曾把白某放在眼裏,而清風臺更是不屑於同我來往,哼,這次事情以後,那便看我如意樓的了,哈……”
  陶宏道:
  “樓主可有什麽打算進行下壹步驟?”
  “鐵掌”白不凡道:
  “下壹步驟,我很想盡早知道清風臺那邊的情況,如果,如果——有利可圖的話……嘿……”
  “馬面書生”陶宏立刻笑道:
  “樓主的意思我懂,我懂……哈……”
  白不凡輕點著頭,道:
  “我要知道那田頭陀的情況,當然也要知道卓文君在藍旗社方面……”
  陶宏遂笑道:
  “我們集中力量,加上柴家賭坊尚有四十來人,大可以幹壹場了。”
  白不凡道:
  “當然,我們不會冒然前去打那沒有把握的仗,所以非得先探明田頭陀的情況了。”
  突然聽得屏風後面,白鳳笑著走出來,道:
  “這個差事就由女兒代勞吧!”
  白不凡壹怔,道:
  “妳怎麽能去呢?”
  白鳳走近她爹跟前,笑道:
  “我沒忘記在柴家賭坊被田頭陀那老東西的羞辱,就如同至今女兒還在派人打聽那個叫小千兒的小鬼頭下落是壹樣的,我不能被他們白白羞辱。”
  白不凡道:
  “奶奶會答應妳去清風臺?”
  白鳳壹笑,撒著嬌道:
  “會的,會的,我們對清風臺有恩,她們總不會對女兒峻拒在門外吧,再說我以爹的名義,表面上是致意,他們怎會知道我的目的?”
  陶宏點頭道:
  “這樣最好,小姐如看到田頭陀傷重在床,立刻回程,我們便及時的殺過去。”他得意的又道:“樓主,那柴老二手下有兩個殺手,關洛道上有名的郝氏雙雄便在他那裏,有此二人,足頂幾十個清風臺的人呢!”
  白不凡望著女兒白鳳,道:
  “妳準備帶幾個人前去?”
  白鳳笑笑搖頭,道:
  “壹人壹騎,快馬加鞭,百來裏地過午就會趕到的。”
  “大雪天,我擔心妳會迷路的。”
  白鳳道:
  “不就是出了白虎鎮往西去,過野狼谷再穿斷腸谷,然後壹條山路到三尖山嗎?”
  白不凡思忖壹陣,道:
  “妳既要去,那就多加小心了。”
  白鳳嘻嘻—笑,道:
  “女兒也非壹般女子,還怕什麽土匪強盜的,爹呀,妳老只坐在如意樓等我的消息吧!”
  這天早上,白鳳真的騎著馬走了,她披了—件大披風,那披風上繡了好大壹朵牡丹花,在雪花飛舞中更見其風采清雅,美麗動人。
  頭上戴著狐皮披肩帽子,小紅棉襖褲,壹雙繡花棉鞋,另外便是馬鞍上掛著她使用的那把刀,簇新的軟紅皮馬鞍上面嵌鑲著亮澄澄的扣子,連那兩雙腳鐙也打磨得像是純金做的,銀駒大披風,飛馳在雪花飄飄的雪地裏,白鳳那微薄的巧嘴巴閉的可緊,如果真要推敲他的心事,只怕她並非為了清風臺去探虛實,而是想去看看那放蕩不羈倜儻瀟灑的“青衫秀士”卓文君吧。
  雖然她知道卓文君已有妻室,甚至連兒子也有了,但她的個性就是這樣,好自己所好,惡自己所惡,管他三七二十白鳳人在馬上,馬蹄聲帶動她的思維,思維系在“清衫秀士”卓文君的身上,於是在蹄聲的伴奏中卓文君的影子便出現在她的面前飄浮著。
  於是她面上不時會綻現出壹個奇妙的笑意,猶似前去回見多日不見的情郎,令她有著壹份沈醉感!
  哪個姐兒不愛俏,哪個姑娘不懷春,白鳳是個姑娘家,他當然有權利把自己的愛與憎表示出來,只是到她過了野狼谷,她還不知道壹旦見了卓文君這位有婦之夫,她是如何的背出她那早就預備好了的壹番說詞。
  現在——
  馬蹄聲敲響在斷腸谷口了,天上的雪仍在飄,白鳳的嫩臉蛋上已是凍得青白似銀色,抖著絲韁低著頭,隨著馬的奔馳而內晃著她那楊柳般的細腰,望之,猶似壹片銀白的大地上出現仙女。
  馬兒就快進入斷腸谷了,這斷腸谷名符其實的令人斷腸,因為谷中的雪層下面,許多大刀寨的漢子還埋在那兒呢,如今又來了如意樓的大小姐白鳳。
  窄狹的谷口就要到了,突然間,壹聲猝起的倒樹聲傳來,白鳳以為是巖上雪崩呢,但她只擡頭壹看,石上面仍然厚厚的壹層雪,而馬兒已進了谷口。
  於是,她看了壹棵樹,壹棵橫倒在山道上的樹,可真妙,怎的自己正要過呢,卻恁般巧的倒下壹棵樹擋道。
  仰面看看四周,並未見什麽動靜,也許這棵樹是被強勁的西北風吹倒的。
  白風翻身下得馬來,拉馬走近樹邊細看,覺得只有拉馬繞過山崖邊才能過,就在她剛要轉身呢,猛可裏身後站了個人。
  這個人來得可怪,是怎麽來的?
  這是個血糊糊的大毛血漢子,手上還拿著兩把刀,那是兩把長短刀。
  白鳳驚叫起來,幾乎是要彈跳起來了;
  “妳?……”
  那爛了半張臉而又隱隱露出大牙的血漢,不用齜牙咧嘴已會把人嚇個半死!
  白鳳雙手捂著大半張面,露出兩只大眼睛,她在看清對面這人以後,似是清醒了不少。
  於是,她的第壹個念頭便是這人是大刀寨的人,是個死而未死的家夥。心念間,她斜身錯步退向馬腹,“唰”的壹聲拔出刀來。
  話已難令人聽得清楚,爛了半張臉的大毛漢子並不在意白鳳已拔刀在手,他冷厲的“嗚嗚呀呀”幾聲,白鳳聽懂壹半,似是在向她要些吃的喝的。
  白鳳隨手把鞍袋打開,取出個布袋拋過去,袋子裝的全是吃的東西。
  大毛漢接過袋子,正要伸手往袋子裏掏呢,突然他雙手握緊袋子,全身在顫抖不已——漸漸的,他竟仰天狂笑起來,控制不住他的大笑,而使得他那破爛的半張面孔上又見鮮血下流……白鳳吃驚的握刀戒備,道:
  “妳是誰?”
  血面大毛漢又是—聲嘰嘰怪笑,突然沈下血臉破口就大罵起來,道:
  “妳奶奶的老皮,白不凡可是妳老子?”
  白鳳冷叱壹聲,道:
  “我好心給妳吃的,妳怎可開口罵人!”
  雙手高舉著布袋子,血面大毛漢子正叫道:
  “這袋子上繡著如意樓三字,而妳又長得像那該千刀萬刮的白不凡,我的乖,難道這不是蔔天巧安排!”
  白鳳怒叱道:
  “餵!妳究竟是誰?”
  血面大毛漢狂吼—聲,道:
  “老子只要道出名和姓,奶奶個屁,妳不嚇哭才叫怪!”
  白鳳鋼刀橫在胸前,怒道:
  “大概總是大刀寨的劫後余孽吧。”
  忽的壹聲哈哈,血面大漢道:
  “果然是白不凡那王八蛋出賣了大刀寨,老子殺盡如意樓,也難抵大刀寨二百多人的性命來。”
  白鳳—聽,她突然想起壹人來,難道會是他?
  再壹想又覺不對,因為傳言大刀寨的三個最厲害人物不是全死在這斷腸谷了嗎?
  他該不會是那“絕壹刀”宮彪吧?
  白鳳心中最不願的事,還真的出現了。
  是的,這血面大漢正是“絕—刀”宮彪,他沒有死,那是他走運氣,天寒地凍,他的傷經過他自己敷藥後已稍見好轉,如今右臂的傷包紮後不再流血,而左面頰上的傷是重,但他身強體壯。被他在暗中找了個石穴,他又壹連剝下幾名死者衣襖鋪在石穴中,算是躲過壹劫。
  宮彪知道壹時間已還不能上路,就在附近查看地勢,也找些吃的填填肚皮,不料他竟發覺遠處正有壹騎馳來,於是他選好地勢,放倒壹棵大樹在山道上。
  當真是無巧不成書,竟被他碰上如意樓“鐵掌”白不凡的掌上珠白鳳。
  也許真的餓急了,那宮彪壹邊取出袋中東西往口中輕輕塞著嚼,不時的因左頰處抽痛而令他濃眉壹皺,邊雙目怒睜還笑的逼視著驚異不完的白鳳。
  白鳳心中暗自揣摸,還是逃走的為妙。
  —念既發,她在宮彪還往口中塞吃東西時候,猛的壹拉馬韁繩,就待縱身上馬。
  白馬錯蹄調頭,而白鳳正要舉騙腿上鞍呢,突聽得宮彪壹聲怒罵,道:
  “妳娘的,還想逃!”聲音激蕩中,空中冷芒猝現,激蕩的冷焰中便見血光崩現壹團,好狠的壹刀,只見那匹白馬已開腸破肚的倒在地上。
  “絕壹刀”宮彪壹刀劈死白馬,竟連著在馬腹中掏了幾口馬血喝入口中,壹時間他的大草胡子上變得黑紅壹片,而使得白鳳壹哆嗦。
  宮彪似是已把肚皮填飽,他這才沈聲道:
  “妳爹呢?”
  白鳳已狠下心來,道:
  “我爹怎樣,如果有他在,妳敢這樣?”
  宮彪嘿嘿壹笑,道:
  “我問妳,大刀寨與如意樓聯盟,原本彼此敲定了的,妳爹他為何中途不言不語的要變卦?”他壹跺腳,咬著牙又道:“變就變吧,合著還要暗中把消息送上清風臺,他奶奶的白不凡他是誠心要老子們的命呀!”
  白鳳冷然道:
  “大刀寨包藏禍心,壹心想通吃壹方,壹旦清風臺完了,白虎鎮的如意樓也將腑首聽命於妳們,與其這樣,還不如退守壹邊的為是。”她十分戒慎的,又道:“再說這江湖上本就是講的利害,誰願意吃虧上洋當的!”
  “絕壹刀”宮彪梟笑壹聲,罵道:
  “此種口吻,大概全是白不凡老物所傳授,今日總算老天也稍作公平安排,把妳這白凈得似蓮荷般的大美人送到大爺的面前來了,哈……”
  白鳳挽個刀花,沈聲道:
  “妳想怎樣?”
  “絕壹刀”宮彪,突然指向斷魂谷中的雪地,厲吼道:
  “妳問宮大爺要怎樣,何不去問那地上躺著的兩百多具大刀寨的兄弟們去!”
  白鳳不自覺的望向斷魂谷中,直覺的西北風送來的寒風在蛻變,隱隱然似有著無數厲鬼,而覺著陰風慘慘。
  宮彪也開始橫刀向白鳳逼去,壹步步的逼去——雪在飄,也越飄越大,大得地上死馬的肚腸也似披上壹層白紗。
  白風在宮彪的進逼中還連連的後退,因為她早已聞聽人說過,大刀寨的這個二當頭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絕壹刀”宮彪逼著她忽又站定身子,冷酷的半張面上肌肉跳動,銅鈴眼壹瞇,似是有著虐待感的滿足,雖然他的右臂有傷,雖然他的左臉血肉模糊齒白森森,但他這時又露出他那特有的桀驁不馴,那表情便宛如壹只兇狠的大花貓睨視著瑟縮在壹隅而又難以逃走的小老鼠,他真的有著吃定白鳳的意味:
  “哼!可愛的小綿羊,妳真的是怕了,是吧?”
  白鳳冷沈的道:
  “我怕什麽?”
  宮彪嘿嘿笑,道:
  “怕我把妳吃了呀,不是嗎?妳在退避,可是妳知道又退避不了,所以妳又在打著哆嗦是吧?可是妳的前來,是那麽的正是時候,而宮大爺又偏未在這斷腸谷中亡魂,妳仔細的想想看,除了上天的安排以外,天底下只怕再也不會有恁般絕妙巧合的事了吧?”
  白鳳尖聲叫道:
  “妳究竟想做什麽?”
  “絕壹刀”宮彪道:
  “幹什麽還用得著問?”
  白鳳驚駭的道:
  “殺我?”
  用力卻是緩緩的捋著頭,宮彪道:
  “殺妳不是太便宜那白不凡了嗎?”
  白鳳環視附近,幾株樹外就只有斷崖峭壁,即使想沖向谷口也不容易,因為宮彪就如同個血糊的山墻般擋在他的前面。
  咬咬牙,白鳳道:
  “除了死我不信還有什麽令人駭怕的!”
  又是壹聲“嘿嘿”笑,宮彪道:
  “妳已看開生死,因為妳也覺著自己該死,甚至妳爹,以及整個如意樓的人都該死,可是我怎能如此輕松的便讓妳死呢!”
  白鳳又急急的問:
  “想怎樣?”
  “也好,我便說出宮大爹心中的決定,也好叫妳心中有數的壹步步實施我的計劃——”他又在咬牙,還道:“這兩日宮大爺便要潛回大刀寨,當然妳得在宮大爺身邊待候著——”
  白鳳“呸”的壹聲,道:
  “妳想糟塌我?”
  宮彪沈聲冷笑道:
  “這對白不凡而言,也他娘的只算是欠大債還小錢而已,大數目還在後面呢!”
  “我不會令妳如願的,因為當我在殺妳不過時候,我會自殺在這斷腸谷中的。”
  宮彪又搖頭道:
  “小綿羊,我的乖,妳可不要忘了,有時候壹個人即使想死也是不容易的呢!”
  白鳳心中真想哭,更在大叫後悔不叠,怎的會在這荒山野谷大雪天碰上這檔子倒楣事。
  壹時間她似是無計可施的樣子——
  就在這時候,宮彪又道:
  “只等老子歇過勁來,雪也停了我們壹同回大刀寨去,宮大爺便拿妳的壹身嫩肉開刀,每天我著人送上妳的身上零件去如意樓,直到把妳這身骨架也裝袋送去為止,老子要那白不凡呼天搶地的痛不欲生,捶胸頓足的遺恨終生,叫他老小子知道毀約背信的滋味是什麽樣的後果了,叫他老小子知道……”
  白鳳突然大叫,道: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絕壹刀”宮彪道:
  “怎麽樣,妳怕了,哈……”
  便在宮彪的大笑中,白鳳壹咬牙,右手鋼刀平舉,全身拼力騰躍中,炫嘩的寒光突的往宮彪胸前送去!
  宮彪身形未動,右手長刀倒豎中快若激流的壹挑又送,左手短刀猝而噴射出—抹冷焰,就聽得“當”的壹聲中,他的左手短刀已架在白鳳的脖子上。
  原來白鳳心膽欲裂中,拼命握刀沖上,卻被宮彪壹招不到便把手中鋼刀打落,而左手的短刀已點在白鳳的脖根子上去。
  有著壹股透心的涼意,白鳳垂目望著宮彪那把森森寒芒畢露的短刀,咬牙道:
  “妳動手吧!”
  短刀回抽中,宮彪的右手長刀橫裏倒把,“叭”的壹聲,刀把子正敲在白鳳的後腦勺——“啊!”白鳳像是全身骨節壹散便自往雪地上倒去。
  “絕壹刀”宮彪像個大人猿,他收起長短刀,彎腰抱起地上的白鳳,嘿嘿連聲笑中跳向壹處荒林斷崖下去了……從宮彪的去向看,顯然他是回到藏身的洞穴中了。
  斷腸谷距離清風臺十來裏地,午時尚有壹個時辰,清風臺與藍旗社的人全撤回到了清風臺,死傷這麽多人,還是意料中的事,也因此,雖然勝了這壹仗,但也未見有幾個雀躍與歡笑!
  本來,兩下裏壹旦動上刀,便不會有哪壹方絕對勝利或絕對的失敗,現在——現在的清風臺受了這麽大的死傷,那已不是清風臺的人能把傷者治得好的。
  於是卓文君想到白虎鎮上的端大夫,姓端的醫道高明,有他來必然會把傷者的痛苦大減,聽說姓端的還去過大刀寨治傷,這回把他請來清風臺吧!
  壹切事情自有四村長各去張羅,清風樓也有蕭彤忙著,田,壽可不管這些,吃了東西便關起房門睡了。
  卓文君只睡了片刻便吩咐備馬,而且是把吃的也帶在身邊,自己可沒時間坐下來細嚼慢咽,因為那些死的不說,單就傷的人痛苦呻吟聲便令他坐立難安。
  卓文君剛騎在馬上,黃倩已到了跟前,她拉著馬韁繩把壹件防寒披風遞上去,溫柔的壹笑,道:
  “披上去,防雪也防寒。”
  卓文君笑道:
  “天冷快回去吧,自己身子要緊!”
  黃倩雙目精芒連閃,望望馬上的卓文君,笑笑,道:
  “趕到白虎鎮只怕天早黑了,冬天天總是黑得快!”
  卓文君收起馬韁繩,笑道:
  “這條路就算是黑夜也摸得到。”
  於是,卓文君壹抖絲韁疾馳而去——
  卓文君—心想早點把白虎鎮回春堂的端大夫請到清風臺來。但他又如何知道那回春堂的端大夫是壹位身負重要任務的康王爺?
  端大夫替大刀寨治傷,那是他壹心想要大刀寨早日再去同清風臺大幹—場,也好制造他們兩敗俱傷,這種情況對於馬鳴岐的白虎鎮借道,那是絕對有益無害。
  現在卓文君再來請他,八九不離十的他會加以拒絕,因為他怎會替朝廷的叛逆們治傷的!
  卓文君當然不知道這些,他的馬可騎的快,沒多久他已到了斷腸谷。
  昨夜壹戰,斷腸谷中死傷累累,哀號慘叫聲此起彼落,那種場面,卓文君這壹輩子也不會忘記,就如同他不會忘記三仙臺那壹場搏殺是壹樣的永刻在心扉上。
  於是,他緩緩的騎進這冷風颼颼的斷腸谷中壹壹卓文君神情黯然,雙目見淚,心中泣血,不論是敵或自己的兄弟,總都是他媽媽的寶貝兒子吧!
  望著那被雪覆蓋上的壹個個似墳小包,卓文君知道那就是大刀寨人的屍體,如果——如果天放晴的時候,他決定找人來這斷腸谷中把壹地屍體埋掉,暴屍荒谷遭狼吻,又何其殘忍!
  卓文君已快走了壹大半斷腸谷中山道了,突然他—怔而停下馬來,因為他發現有棵樹擋在山道上,樹的不遠更見—匹開腸破肚的白馬死在地上!
  這光景令卓文君壹驚,因為早上離開斷腸谷時候,沒見到這種死馬倒樹的情景,而樹與馬上的積雪又是異於別處,難道這兒——“啊!”
  那是壹聲類好淒厲的女子叫聲,卓文君連多想也沒有的旱地拔蔥而起,身子已脫離馬鞍,半空中他擰腰斜身,連著斜翻三個空心跟鬥,落在荒林中,他的虎爪已套在雙手臂上。
  “啊唷!”女子的聲音再次爆發在冷風中,斷腸谷已是在回鳴不已了。
  卓文君再次騰身而起,他已到了荒林邊的懸崖下面,附近有壹堆稻草,女子的聲音便在那枯草後面又發出來:
  “妳要我死吧!”
  “我怎會要妳死?我舍得嗎?哈……”
  “咻”的壹聲,壹堆枯草被拉開來,卓文君這次可看的真望的切,而洞中的人呢——坐在洞穴內的大漢還以為風把堵在洞口的枯草吹開了呢,他的褲子已褪去壹只,另壹褲腿也褪了壹大半,露出兩條黑不溜唧的毛大腿,便在那只夠彎腰坐進去的洞穴內,大漢的壹旁還正躺了個全身精赤,而滿身都是血跡的姑娘,連姑娘的面上也全是血跡,顯然是被大漢在她身上壹陣啃吮沾上去的。
  那姑娘當然是白鳳,她這時候可真慘,地上鋪著許多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衣服墊著,雙手用那從馬身上取下來的韁繩捆在壹端大石上,兩腳分岔各拴在壹個大石上,這光景十分清楚,宮彪在白鳳身上啃吮壹陣後,這就要玩真刀真槍了。
  卓文君因為白鳳面上血跡關系,他尚未看清是哪家的姑娘,但大刀寨的“絕壹刀”宮彪他可認得準——這時候卓文君的出現,在宮彪而言,忒也煞風景了!
  不是嗎,就在宮彪回頭上看之下,忙不叠的又把褲子往身上穿,幾乎把個褲腿穿倒過來——洞口的卓文君冷冷笑道:
  “好小子,原來妳沒死呀,卻藏到這石穴中糟塌誰家的姑娘了,娘的老皮,流了那麽多的血,妳竟還不忘餵妳那老鳥吃稀飯呀!”
  褲子壹挽,彎腰抓起地上長短刀,“絕—刀”宮彪虎吼壹聲沖出石穴外。
  石穴外地方不大,但是足夠二人搏鬥的。
  宮彪語音不清的罵道:
  “操死妳親娘的,卓小子,妳昨夜在有備人多之下占了便宜,老子被妳剝去不少皮肉,今日遇上,這是上天的安排,宮大爺的不死,就是等著送妳小子上西天呢!”
  卓文君嘿嘿壹笑,指著石穴中被四肢捆成三個方向的女子,問道:
  “妳這頭狼,在哪兒弄的那麽個姑娘呀!”
  宮彪尚未開口,石穴中的白鳳已尖叫道:
  “卓文君,妳快殺了這狗東西,他想占我便宜呀!”
  卓文君壹楞叉看,心想這聲音有些熟悉,石穴中又道:
  “我是白鳳呀!”
  卓文君大吃壹驚,道:
  “妳……妳是……如意樓白姑娘?”
  石穴中白鳳道:
  “是呀,妳快殺了這姓宮的畜牲。”
  宮彪突然厲笑道:
  “好嘛,原來妳們還是老相好呀!”
  卓文君目眥欲裂,氣沖牛鬥,清麗的面上剎時罩上壹層寒霜,喝道:
  “昨夜未曾追殺妳這狗東西,才半天功夫便原地作怪,荒林石穴之間竟想對白姑娘霸王硬上弓壞人貞操,汙人清白,偏就還要血口噴人的想扯上卓大爺,姓宮的,妳真叫卑鄙齷齪,該死—百次!”
  “絕壹刀”宮彪冷哼壹聲罵道:
  “姓卓的,妳別他媽的在宮大爺面前窮咤唬擺正經,更別以為昨夜妳小子占得—招半式的便宜以為吃定妳宮大爺,那是妳們人多勢眾,宮大爺又是壹陣拼命趕路才為妳們所乘,現在別看老子有傷,可也—覺睡過了頭也養足不少力氣,我的兒,且在這石穴之外再賭壹次妳我的造化吧!”
  卓文君“呸”的壹聲,道:
  “姓宮的,三仙臺斷腸谷,妳已逃過兩次劫數,但凡有些微人性,妳便隱形遁世的做個夢醒人,合著妳以為自己是閻王老子的拒絕往來戶呀。”
  右手長刀已高舉過頂,宮彪已開始錯步,他那已無肉模糊的左面頰正對著冷眼逼視的卓文君,左手短刀卻在他那左掌上頭顫跳翻動的挽著刀花,炫燦的冷芒與地上的白雪相映互照,幻化成條條絲芒,刺激著視覺感應!
  於是,虎爪便在卓文君的胸前並著。森冷的爪尖壹張合,片片銀光比地上的白雪還亮。
  宮彪只錯步壹丈,他那銅鈴眼突的暴睜如炬,空中的長刀顫蠕成波浪剎時向下擴散開來,而左手的短刀卻又以無可言喻的快速向波浪中透刺而上,他那巨大的身體便在他口中的沈喝中壹沖而上。
  兩片蓋地的銀色光華在這時噴灑開來,卓文君冷笑壹聲:
  “來得好!”兩只虎爪下拍,“嘟”聲中,他那左手虎爪生生握住宮彪右手長刀,右手虎爪下拍如閃電般,抓向短刀,他身形怒旋上前,奮力壹腳把宮彪直沖而上的身子踹得往後摔去。
  宮彪早知虎爪劍難擋,不料他準備和身而上,總想只要雙臂摟把住卓文君,他自己便能把對方活活勒死,不料卓文君不上當,壹腳踢出,身子急旋,人已站在兩丈外,而宮彪卻幾乎壹跤坐在石頭上。
  雙肩奮力壹晃,宮彪厲烈的又站起來,他破口大罵:
  “老子同妳拼了!”
  只見短刀在前,長刀高舉,大踏步又往卓文君身前殺到,卓文君立即壹聲冷笑,虎爪二合為壹,就在二人接觸的剎那間,他突然甩開左掌虎爪急閃如連續閃電,先拍短刀後拒長刀,而右手虎爪則以十二成力道自上而上壹閃而撕過宮彪的肚子,壹種裂帛的聲音中,宮彪“哦”的壹聲,他那件狼皮短襖已被虎爪撕開來,血便在襖中往外噴灑,而卓文君已騰身躍過兩丈外,忙不叠的把虎爪上面抓出的壹段蠕動不已的腸子往地上甩!
  長短刀已拋在地上,宮彪雙手卻拼命捂著自己那個著起來傷口並不大的破肚皮,只走了三五步,他只是口中厲聲的叫了幾個字!
  “我——操——妳——”“咚”的壹聲倒在雪窩裏。
  宮彪這次真的死了!
  人的腸子被鉤出壹大截來又怎能活得了的。
  收起虎爪,卓文君拾起宮彪地上短刀,半閉著眼睛走入石穴中,把捆住白鳳手腳的韁繩挑斷,忙又退出石穴來,道:
  “白姑娘,這種場合碰面總是令人尷尬的,妳就快把衣服穿起來吧!”
  根本不用卓文君交待,白鳳在繩子斷的時候立刻抓過自己的衣服,哆嗦著往身上穿,她已是凍得全身紫青,鼻涕外淌不已,光景是罪受大了。
  如意樓的白鳳,原本是個性烈如火的人,她在穿好衣襖披風後,緩緩走出石穴,只見她地上拾起宮彪的鋼刀,猶似瘋子壹般的對準宮彪那個原本已爛了的頭顱好壹陣狂劈,直把宮彪的頭劈得片片碎——卓文君並未出手去攔,因為他心中十分明白,宮彪如此糟塌白鳳,她有權這麽做,壹個姑娘家,被人剝光衣服,在如此寒天中任人擺布,那是天爺也會跺腳的。
  宮彪的頭已碎在雪裏了。
  她——白鳳,卻突然扔去手中刀,掩面失聲痛哭起來現在——
  卓文君快步迎上去,低聲道:
  “姑娘,算是出了氣了,姓宮的看情形並未得逞,我送妳回白虎鎮去。”
  白鳳是有任務來的,她要看看清風臺死傷情形,尤其是田壽與卓文君二人的情況。
  如今卓文君神情安然,精神奕奕,不由心中黯然,想謀清風臺怕不容易了。
  白鳳拭去眼淚,低聲道:
  “誰會知道在這兒會碰上這狗東西呀!”
  卓文君壹嘆,道:
  “白姑娘這是去清風臺?”
  白鳳點頭道:
  “原本我爹親自來的,因為有壹陣子我們如意樓曾與大刀寨走的十分近,好在——”
  卓文君坦然壹笑,道:
  “好在柴老二把消息及時告訴我,本來我這就要登門向妳爹致謝呢!”
  其實卓文君趕著去白虎鎮,為的是請端大夫去清風臺替弟兄們治傷,現在他不得不如是說。
  白風又道:
  “我爹原也想當面向田老前輩請安的,不知田老……”
  卓文君壹笑,道:
  “我田叔好得很,昨夜他壹掌打死常玉春後,心情愉快,如今吃得飽睡得穩,可高興呢!”
  於是,白鳳真的泄氣了。
  於是,她也變了另壹種表情——
  表情是羞怯的,是柔美中含著嬌怯,白鳳輕聲細語道:
  “倒是忘了謝謝卓兄援手之恩了。”
  卓文君見白鳳面上汙血顯然是被宮彪先把著啃吻所染上去的,她本人看不見自己如今的粉面成了大花臉,心中還真想笑,聞言忙搖手,道:
  “不,該謝的是我清風臺,我同田叔商議定了,只等這次事件過後,卓文君必備禮親上如意樓致謝。”邊抽出壹絲布巾,又道:“姑娘且到溪邊把面上的汙血洗去,我們立刻上路了。”
  白鳳壹聽,忙接過卓文君遞來的布巾,狠聲道:
  “姓宮的真是畜牲,他用刀把我擊昏,便把我抱進這石穴中,我是被凍醒過來的。”邊往小山溪邊走去。
  白鳳沒有說是被宮彪在她全身上下吻醒的,壹個姑娘又怎能說得出口。
  卓文君見白鳳擦拭面孔上的汙血,又是壹副清新脫俗粉似臘梅模樣,心中在想,白不凡怎能放心叫自己的女兒冒雪上清風臺來的。
  布巾送回卓文君手上,白鳳又把上面繡著大紅牡丹的披風再—次系好,卓文君已把坐騎牽來。
  雪似乎是小多了,連西北風也刮得不似午時那樣的猛烈,天上的雲在流動,卻是卓文君在看了白鳳壹眼後,不由得楞然的望著——這個女人太美了,從他那晶瑩而又白得泛藍的眼珠子裏,卓文君敢斷言這女子的性情必是有柔有剛,剛時不顧壹切,而柔時嬌美似水,現在——白鳳正攏著幾乎散亂的壹頭秀發,緩緩的戴上狐衾披肩帽子,她那微薄的小嘴角壹撩又翹,光景還真翹得卓文君的心頭毛躁躁,這麽美的壹位仙女,姓宮的居然會把壹口怨氣出在她壹人身上而欲加以摧殘!
  其實卓文君尚不知,宮彪不是那種憐香惜玉人,他不但是摧殘白鳳,還要壹日送上白鳳身上壹大件的上如意樓,他要白不凡活活急瘋,氣死!
  白鳳整好衣裝,眨動著那雙美極了大眼睛,表情十分誠懇又直摯的:
  “卓公子,妳要我怎麽回報妳呀,只要妳開口,我便會毫不猶豫的答應的——”
  卓文君忙奐道:
  “姑娘,我說過,該報答的是我。”
  白鳳已站在卓文君面前不足壹尺地方,他稍稍仰起嬌羞的臉,輕柔得比天上落下的雪花還柔的道:
  “眼前是妳救了我,也可以說是救了如意樓也救了我爹,卓公子,白鳳是個有恩必報之人,如果妳不接受我的回饋,這壹輩子我都不安心。”
  卓文君見白鳳這種表情,不由得心口壹緊,說實在的,如果換個場合,如果不是在這斷腸谷,他可能壹把摟緊白鳳在懷,而眼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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