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壹章 百年秘辛,大儒先賢,豺狼虎豹,如何自處?
輪回模擬:我能逆天改命 by 江河載月
2023-11-19 16:06
鄂王府。
補天派!
壹百五十年前天傾之戰前,正道諸宗威名赫赫,而補天派更是其中翹楚,道統所在乃三階頂尖靈脈,為天下有數。
其門內號稱玄法三千,左道旁門之法成周天之數,合計總攬壹百零八道,更有法相真君親自開辟的正宗傳承鎮壓底蘊,壹時威名無量。
然而,正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樹大招風,在道消魔長的世道裏,越是強大的正道修行勢力,就越是會引得邪魔覬覦。
隨著歲月流逝,時至如今,往昔之事早已漸漸淡去。
但當年補天派千丈山門道壹峰,生生被壹場大戰打的彎折崩塌,如不周山倒的浩大動靜,嶽宏圖卻也是知曉壹二的。
那個時代,嶽宏圖自己還未出生,所以他也並不曉得其中細節。
但有壹點他卻是曉得,那就是自從百年前天傾之戰後,正道大派便是封山的封山,隱匿的隱匿。
到了眼下這個昏暗的世道,如今天底下數得上號的煉氣傳承,若非魔門,便是妖脈。
至於聲名赫赫的補天派……更是已有百多年未曾現世,露出過風聲了。
“這個節骨眼上,竟有補天派的真人到訪我鄂王府,提醒與我燕都出了事端,還傳授了無雙壹身精湛雷法?”
嶽宏圖眉頭緊鎖,不過壹開始的嚴肅氣息,卻是慢慢消散了下去。
顯然,對於季秋這連哄帶騙的壹套組合拳,他已是信了三分。
畢竟壹來開口告知自己消息的,是自己的嫡子嶽無雙。
二來自己自忖平素裏,也對世子的日常生活了如指掌。
像是如此精妙的雷法,嶽宏圖縱使不走煉氣之道,也能窺視出此道最次,也得是左道頂尖,甚至有極大可能是位列旁門級數的玄術傳承!
毫不誇張的說,這種等級的煉氣術若不是門內真傳,是決計不會傳授下去的。
就連偌大鄂王府,由他鄂王嶽宏圖親自開辟的書房經閣內,所收錄的那些個煉氣之術,都沒有品質這麽高的雷法。
種種跡象,都叫他不得不去慎重考慮,季秋話語之中所蘊含的真實性。
再加上燕皇連下壹十八道退兵金牌,其潛藏的意思已是擺在了明面之上,昭然若揭。
權衡之下,對於這不知名的補天派真人所言,嶽宏圖還是有壹些相信的。
他的眸中,露出了些許幽深之色。
半晌過後,才轉而拍了拍季秋的肩膀:
“好小子,不聲不響竟然有了這份機遇!”
“妳提供的信息對為父很有用處,但這趟燕都,本王卻是不去也不行。”
“就算明知道是龍潭虎穴,也得去闖上壹闖,不然燕皇壹旦給我鄂王府扣上壹頂帽子,這才打開不久的局面,可能就得毀於壹旦。”
“到時候若是北元趁著兵禍南下,南燕又對此置若罔聞,最後導致壹系列變動,使得天下數萬萬百姓生靈塗炭的話,那才將是真正的禍事。”
聽到嶽宏圖前半段話,以及他面上表露出的認真神色,季秋就知曉嶽宏圖已經是將他的話,給聽進去了。
但當季秋聽到明知燕都情況不對,嶽宏圖卻仍然執意要去時,眉頭卻不由壹皺,片刻後這才復又開口:
“父王,妳既已經曉得南燕燕皇要伏殺於妳,為何還要執意前去?”
“妳如今雖打通了天地二橋,成就了真正的天象武聖,可也未必就能無視天底下壹切的威脅了啊!”
“如今我鄂王府立於淮河兩岸,雄踞六州之地,就算是不聽皇帝的調令,他又能如何?天下各州各府的各路鎮守可都看著呢,難不成他還敢冒著天下風險,北上討伐我等不成?”
季秋言語激烈,陳詞慨然,句句直戳人心。
而嶽宏圖聽後愕然,隨後仔細打量了眼自家這個滿腹書卷氣的世子,這才不由驚覺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竟有了這等蛻變與眼界。
壹時間,嶽宏圖並未覺得受了質問冒犯,反而頗覺欣慰不已。
“這孩子,長大了啊。”
用帶著欣賞的目光打量著季秋,嶽宏圖難得的起了耐心,便復又解釋道:
“不錯,說的有理有據,從外人的角度上看,確實是這個理。”
“但孩子妳要知道,這人世之間吶,事情多是身不由己,為父起於草莽,歷經大大小小不下百戰,這才有了今日之地位。”
“我起兵北上投軍,北伐屢破元人軍陣,為的非是效忠於南燕,其實所作所為,不過還是這為了這天底下的平民百姓。”
“如今這個世道連年征戰,怨氣沸騰,不知有多少邪魔外道趁機起事,圖謀不軌,百余年前正魔兩道拼殺,雖說這邪魔外道更勝壹籌,但其中高人也重創隕落了不少。”
“對於妳口中補天派的高人,其言語我是信,但也不可盡信,這其中情況復雜,非是壹言壹語可以解釋的清楚。”
“南燕前太子,乃是本王至交知己,徽太子深得先皇信任,原本乃是登基大寶的不二人選,可卻離奇殞命於了宮闈之間,縱使本王屢次探查,卻也摸索不清楚其中真相。”
“徽太子於我而言,有知遇與提攜之恩,他的死,本王必須探查個清楚。”
“所以,燕都無論如何,我都是要去的,若真如妳所言,燕皇的帝位,嗯……”
“且在我去後再說吧。”
“不過……妳這孩子倒也給本王提了個醒,若是沒有妳口中補天派真人所言,興許本王還真就單槍匹馬,去了這燕都之中了。”
說完,嶽宏圖不由莞爾壹笑。
而聽完嶽宏圖此言,季秋這才沈默了壹下。
徽太子,皇位。
感情去往燕都,妳老兩輩子所作所為,就是為了查詢這件事情的前後始終?
“這……這怕是那燕趙天子縱使本不想動兇,可被妳搞出這壹茬子後,也得殺心驟起了吧……”
“再加上妳還把那位的唯壹嫡系小郡主,給正大光明的保了下來,還接到了鄂王府中,將這些事由聯系在壹起後……”
“妳老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嗎?”
模擬文字的情景,再加上季秋十幾年的記憶,二者相互融合,季秋這壹下終於明白。
為何燕趙天子哪怕是傾盡手腕,甚至不惜暴露倚重化外國師之事,導致朝廷與鎮守各地的大將忌憚離心,也要孤註壹擲,強勢誅殺自己這壹世的父王嶽宏圖了。
有原因的。
這換我上,我也得殺啊!
但不管怎麽說,嶽宏圖的立身處世,與為人性情和遵守的道義,都是沒得說的。
不然,他又憑何起於草莽,拉起偌大的壹支雄獅?
所以站在季秋的立場上,他是對的。
因此話又說回來。
別說只是質問那燕趙天子了,就是直接割了那天子的狗頭,他也是該!
畢竟連他屁股底下的那張位子,都是搞些陰謀伎倆弄來的,又豈是他生下來就該得到的?
“那父王,妳準備如何去做?”
心中稍稍腹誹了下,但季秋面上仍是帶著關心。
既然嶽宏圖有所準備,想來那模擬之中的隕落壹幕,應是不會重演了。
可就是不知,他想要用何種手段應對,才能保他能自燕都堂而皇之的進去,安然無恙的出來?
“當然是請人,與本王壹道入燕都了。”
聽到季秋的詢問,嶽宏圖背著手,目光看向遠方的斜陽,眼神平靜,已是打定了主意:
“鎮守著這南燕江山而不傾頹的,永遠都不是魑魅魍魎與佞臣,燕皇若真和那補天派真人所言之中壹般,欲除我而後快的話。”
“他便是料定了自己的江山,並不會因為壹個區區嶽宏圖便逐漸衰亡,情況最壞,不過就是再任由北元打到淮河兩岸罷了,反正……又不是第壹次了。”
“國土淪喪太遠,若真不欲去看,又怎能見得到滿目悲愴,百姓哀鳴?”
“他所怕的,不外乎便是我會以徽太子的名號為旗,對他的皇位有所威脅罷了。”
“但如果此次,本王請壹人出山與我壹同入燕都,那麽那燕皇縱使再想殺本王,他也絕然不會動手。”
說到這裏,嶽宏圖言語篤定。
“父王是指……”
“橫渠先生?”
季秋想起模擬之中的情景,腦海中漸漸勾勒出了壹道人影,隨後不由忍不住開口。
“不錯。”
季秋話語落,嶽宏圖復而肯定回答。
聽完之後,季秋不由稍稍松了口氣,心中大石終於落定。
橫渠先生張子厚,這個名字在如今這個時代,就是逐漸沒落的文道儒脈,最後的壹尊定海神針級的人物。
文士修行,需先讀經典,壹朝開悟於腹中養氣,此乃第壹境。
其後書讀百遍,養氣圓滿,知曉到了自己需要去踐行的道路,此乃第二境,曰:文心!
壹顆文心自成,念頭至陽至盛,下壹步就是建立起自己的學說,此乃是文脈修行第三境,名為:布道境!
成就此境,壹言可使風雨停歇,可使鬼神有感,可叫天人生變,甚至可以演化出屬於自己的道理,方圓之內我即天地!
在儒脈的典籍之中,此境又可曰子,所以達到了布道的修行,便是達到了媲美諸子的功業!
而張子厚,就是南燕如今,最後壹尊未曾隕落的布道境大儒,又被世人稱為:張子!
同時,季秋文字模擬嶽無雙壹生時,那壹身布衣跨越千裏,上得趙燕京城揭開了妖魔真身,將天下風雨攪動的那尊強者,也是這張子厚!
因其隱居橫渠之縣,已有太久未曾步履塵世,所以又稱其為橫渠先生。
“父王,妳能將張子前輩請出來?”
季秋忍不住開口。
“能自然是能,只是他老人家年歲已高,若非必要,本王實是不想勞煩於他啊……”
提起橫渠先生張子厚,縱使是嶽宏圖,也不由肅然起敬起來。
但說到最後,卻是不由壹嘆。
而季秋壹邊聽著,壹邊算算時間,發現確實如此。
文脈修行,只增幅實力與道理,對於壽元壹道……到底沒有食氣不死那麽長壽。
金丹真人可活千載歲月而不隕,天象武者也能周身無漏,保自己三百年不衰。
但是與他們位於同樣境界的文道修行者,不修成聖人,身軀的衰老卻也終究無法避免。
他們可以用無與倫比的念頭,去壓制自身的衰老。
甚至可以做得到死後念頭不散,化為陰神號曰鬼仙,或是入駐城隍廟,作為立於陽世的鬼神之尊,另類的活著。
但無論是哪種方式,卻都終究免不得壽元告罄。
除非能成就半聖,以念頭洗滌身軀,讓整個身軀舟楫都轉化為壹種‘規則’或是‘道理’,不然,他們就避不開死亡這壹條路。
而在季秋的記憶之中,那尊布道境的張子張先生,在入皇城掀起風雨,以天地萬物行氣之理,先誅邪道國師,再斬潛藏於燕都之中的妖魔後,便隨之銷聲匿跡了。
人終有落幕之時,不過是或早或晚,或是聲勢浩大,或是微弱塵埃罷了。
哪怕是張子厚也不例外。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算補天派的真人所言不虛,也應當不會生出什麽大問題了。”
“那之後呢?若是事情真和那真人所言壹般,自燕都述職罷了,父王妳準備後續如何做?”
先是點了點頭,季秋片刻復又追問,似乎是不將壹切都問個清楚,便不願罷休壹樣。
看著今日壹反常態,好久都沒聊上這麽多話的嫡子,許是因事後需要面臨的諸多事端,嶽宏圖不由心情有些沈重。
他想起了虎視眈眈的北元,又思量著燕趙天子新帝登基,便連下十八道退兵金牌,再加上自家世子所說出的真人言語。
這其中幹系結合之後,就算是撥雲見日,徹底搞清楚後,又能如何?
茫茫天下,豈非是前有豺狼,後有虎豹。
“投軍報國,今日受封鄂王位,已是位極人臣,本王對於那張皇位明明沒有任何覬覦,可……”
“唉……”
嶽宏圖想要避開的問題,被季秋正面問出,壹時間沈默不已。
其實,他也沒有想好該如何去做。
縱使金鑾殿上問出個是與非來,能夠看清楚燕趙天子的面目與否,他又能如何?
見到嶽宏圖有些啞然,季秋卻是緊接著便開口,道:
“關於這點,想來父王心中迷茫不已。”
“但要我看來,卻只需要遵從壹句話就好了。”
“無愧蒼生,無愧自身,便足矣。”
“咱們只需要保住這鄂王府,保住這六州之地就行。”
“只要根基穩固了,前抗北元,後聯諸多手握兵馬的將軍,此後諒燕皇再怎麽殺心四起,他又能如何?”
“我鄂王府壹脈,無愧燕地百姓,如此足夠!”
季秋經歷了嶽無雙的壹生,他看得可比嶽宏圖要透徹的多。
鄂王,不會反。
但是這燕趙的帝位,也未必就需要外人來坐!
趙氏燕皇位,本該是由支持力挺嶽宏圖北伐大業的徽太子來繼承,可徽太子卻死在了皇都宮內!
這種秘辛壹旦泄露,今上位置又豈能坐得安穩?
但凡只要鄂王嶽宏圖能握住其中信息,隨後於這六州之地扶持徽太子的唯壹血脈,也就是那趙郡主,起碼大義的旗幟,算是能夠握住壹半了。
這古往今來,有嫡系公主榮登大寶,為壹方女帝的例子,可也是有過的!
挾天子以令諸侯,不外如是。
當然,這需要慢慢來,起碼得先叫自家這位父王的心態調整過來,隨後再等到那燕趙皇再多出些昏招,讓四方離心離德,才可以施展。
正好趁著這段時間,季秋也能開始努力修行了。
只要鄂王嶽宏圖不隕,那麽再根據模擬文字之上的軌跡,季秋有著足夠的信心,能夠在短時間內成就壹身強橫的實力!
這個世道,距離真正徹底生亂失控,還差上壹段時間。
而到了那時,想來若是自己能覓得補天術凝聚補天道體,就算不能成就金丹之境,壹尊假丹大修的道行,卻是跑不了的。
夠了!
“無愧蒼生,無愧自身,便足矣麽……”
聽到自己起名為嶽無雙的兒子這番話,嶽宏圖心中壹根弦被悄然觸動,隨後不由慢慢喃喃道。
“好壹個無愧蒼生,無愧自身!”
“本王沈浮半生,竟還沒有妳小子看的通透!”
“不愧是本王的世子,沒想到妳這小子,竟然還真從這經閣典籍之中,給咱讀出大道理來了!”
良久,這身披鎧甲的英武男子沈聲壹喝,繼而哈哈大笑,壹掃面上陰霾,手掌‘啪啪’的,不停拍動著季秋的肩膀。
而乍然被嶽宏圖這般舉動按住的季秋,只覺得肩處有大力傳來,隨後筋骨之間,不由感受到了陣陣酸疼感襲上。
“嘶……”
季秋身子壹斜,面色不由稍稍壹抽。
天象武夫,哪怕是手中收了九成九的力氣,只單用凡力,這股子勁力兒,也不是他這才開了數竅的身軀能扛得住的啊!
看著季秋的異樣,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舉動有些不妥,嶽宏圖‘咳咳’壹聲,若無其事的收了手。
隨後,他便親切的拉起了季秋的手臂,豪爽壹笑:
“好了,不談這些了。”
“妳我父子聚散離多,今日暢談壹番,雖不是什麽好事,但也叫父王我心中舒暢不已!”
“走,吃飯!”
說罷,他便拉著季秋的身子,往著廳堂內大步行去,心中高興之余,連壹身鎧甲都未卸去。
兩人沿路於鄂王府並行,壹者少年風華,英氣勃勃;另壹人披堅執銳,驍勇威嚴。
天邊即將落下的斜陽,將二人的身軀背影拉的很長。
直至入了回廊,這才在建築石柱的遮掩下,慢慢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