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歷經滄桑終不改，寒風壹吹，枯骨如山！

　　離陽州，壹間華貴府邸。
　　高渺雲天，碧空如洗。
　　但隨著清亮龍吟聲響出，便突兀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席卷天際！
　　伴隨聲勢稍稍落下。
　　嘎吱！
　　敖景閉關的靜室，大門‘忽’的被氣流推開，隨後壹道修長的人影從中走出，邁過了門檻。
　　壹頭過肩的青藍色長發，散發著晶瑩的光彩，好似無暇之玉，叫人望之壹眼，便不覺驚艷！
　　女子此時擡頭，壹雙清澈含神的眸子望向穹天之上的劫雷，似在打量。
　　她看著天邊烏雲盤踞，陰霾之中雷霆滾滾落，好像是在衡量著二者之間的差距。
　　待到考慮清楚後，未作其他動作，敖景只輕輕擡起了修長的玉腿，隨後於虛空之中壹步踩踏而出。
　　頃刻間，其周身便有流光閃爍，眼神壹晃未過幾息，女子登天而上，便化作為了壹條體型龐大，近乎遮天蔽日般的青金之龍，轉瞬騰挪而上！
　　再望去。
　　卻見得那化作百丈真龍之軀的敖景，仰仗血脈威能，竟直接撞入醞釀而成的劫雲之中，隨後……
　　就這麽在紫意彌漫，蘊含天威的劫雲中，硬生生的度過了妖丹之劫！
　　任憑那九道劫雷‘唰唰’接連而降，也奈何不了她分毫！
　　劫雷壹去，妖丹自成！
　　恐怖如斯！
　　與尋常之時的離陽不同。
　　今日的離陽府城，寄居於其中之人何其有幸，能親眼得見壹尊真龍成道！
　　季秋歸來駐足，眼見敖景閉關蛻變，渡妖丹劫，當下未曾打擾，只是作為護法，護持良久。
　　待到看見劫波渡盡，將雷劫盡數轉化為底蘊的敖景，此時方才迎了上去，言笑恭喜道：
　　“渡過丹劫，可翻江倒海，顯化神通，從今往後，敖姑娘也能稱得上壹聲龍君了。”
　　“恭喜恭喜！”
　　睜開琉璃眸子，其中有紫意劃過。
　　此時敖景的腦海之中，與生俱來的龍族記憶，已經逐漸蘇醒，屬於她這壹脈的血脈神通之術，到了此時，才算是終於解封。
　　從迷茫與參悟之狀醒轉，女子不過方壹睜開眼，便聽到了熟悉的溫和之音入耳，當下嘴角輕勾，唇齒開合間便道：
　　“比不得妳，以區區人類之身，就能超越真龍血脈。”
　　“但想來眼下，妳我之間的差距，也未必存在多少了。”
　　話語輕落，屬於真正的龍威，漸漸從這身披青金法衣的女子身上蔓延而出。
　　如與以往對比，無異於是強大了十倍不止，稱得上是徹徹底底的脫胎換骨！
　　“壹尊丹境的龍君，可不敢再隨意驅使，免得日後更進壹步，前來尋我這小修士晦氣。”
　　“眼下突破妖丹，飛渡蒼茫不過等閑，哪怕是這天下絕頂的妖魔六巨擘，也未必會是妳之敵手，可想要去這天下看上壹看？”
　　看著敖景神采飛揚的樣子，季秋壹聲曬笑，隨後話語間帶著些詢問意思。
　　眼下他結成了壹顆上品金丹，內有紫霄道印護住神魂，外掌元陽道兵殺伐無雙，普天之下縱使是修成法域的真人，也難為他敵手。
　　這近二十年朝昔相伴，與敖景神魂相系，倒是結下了幾分道侶之誼。
　　雖說之前定下了五百年神魂契約，可若是她破境之後心中恣意，欲想去看壹看這天地之廣闊，那麽季秋倒也並不在意。
　　畢竟真龍本就應遨遊於天際，放她離去，也未必不可。
　　（道侶：指道途的夥伴。）
　　而敖景聽後，眸中略有意動：
　　“唔……”
　　她似乎是在沈思，壹雙秀眉輕擡了下，不過轉瞬，這剛剛破境的龍女便搖了搖頭：
　　“算了，本姑娘可不差這點時間。”
　　“如今南燕大勢已成，妳是想要為妳父王報當年之仇，順帶著與趙紫瓊殺入燕京，奠定正統吧？”
　　“而且之後，妳還要繼承紫霄掌教之名，開宗立派呢，到時候各大道脈，不都得視妳為眼中釘，肉中刺啊……”
　　“當年妳救我出世，今朝我妖丹結成，自當護妳周全！”
　　“說五百年，便是五百年，真龍壹脈血脈尊貴，可不會與小妖小魔壹般言而無信，矢口否認定下之約！”
　　“況且妳這性子這麽能折騰，再過壹陣子仇家都滿天下了，可能還活不到五百年呢，到時候天下之大，哪裏我不可去得？”
　　“百年光陰，不過壹瞬，左右不過是再多待上壹陣子而已，倒也無妨！”
　　突破之後的威嚴，還未維持多久，這眼神純粹的女子便露出了破綻。
　　只見她雙手隱於法衣衣袖之間，隨即背著雙手，看著季秋笑意吟吟。
　　就和最初相間之時，那不過幾歲稚齡的幼年龍女，壹般無二。
　　哪怕時過境遷，實力越發渾厚，甚至足以與自己比肩，也沒有改變。
　　聽到敖景毫無芥蒂，願意在之後真正作為他的助力，季秋倒是不置可否，壹笑便道：
　　“好壹個倒也無妨！”
　　“既然如此，看來我也得多活壹陣子，不然到不了五百年期限，豈不是太虧？”
　　“妳若不走，又成妖丹，那再過壹段時間，就隨我走壹趟吧。”
　　“我帶妳去親眼見證，見證壹個王朝時代的……落幕！”
　　敖景這壹路成長，可沒少吃他的用他的。
　　之所以再給她壹次選擇的機會，不過是因這二十年的情誼。
　　既她願意繼續助自己壹臂之力，季秋自然也樂得如此。
　　畢竟，所謂的神魂契約就是再天衣無縫，在人心面前，也依舊是破漏百出，縱使能困住壹尊妖丹，但若心中不願，有的是出工不出力的法子。
　　能叫雙方皆是順心達意，自然最好。
　　這也算是他季秋……
　　看人準了！
　　……
　　燕京。
　　秋風蕭瑟，難掩寂寥。
　　往日盛極壹時，盡顯繁華的街道，也是人丁稀少，顯得有事發生壹樣。
　　坐落京師，討生活的人們，最是消息靈通。
　　現在外界風雨欲來，相傳那前太子嫡系所出的皇女殿下，如今匯聚雄師數十萬，壹路沿著江淮兩岸，早已是浩浩蕩蕩的打到了京師門外。
　　天下壹十八州，除卻這京師之都外，貌似其他地方，都已是望風歸順，該降的降，該逃的逃了。
　　那些鼻子比狗還靈的達官貴人們，能丟下烏紗帽遷移的，早在月余之前，就離開了京師。
　　剩下的人，都是在隨後戒嚴之中沒了辦法，又出不了城，只能留在這京城。
　　因此，如何能不雕零？
　　只盼望那眾望所歸的新殿下，真能和傳聞之中那般，並不會拿普通百姓開刀，不然他們這些困城之中的平民，怕是也只能等死了。
　　此時天蒙蒙亮，東城頭處，還有個小攤販子，在做早點。
　　有個身披黑衣的青年，默默的點了份豆腐腦兒，隨後慢慢的用勺子攪拌，待到將其中的調味料和食材都攪碎後，這才端起碗，壹口壹口的將其吞入腹中。
　　隨著喉嚨滾動，未過片刻，碗底清空。
　　呼出口氣，青年放下了碗，放了幾枚銅錢在旁邊，便壹言不發的往遠處離去。
　　那小攤販子見此也並未多說什麽，收了銅錢就繼續工作起來。
　　哪怕兵荒馬亂，日子也得照過不是，就算眼下世道生意不好，可壹日不開工，明天可能就得餓著。
　　什麽時候，都不能缺了銀錢，畢竟對於普通的平民而言，這就是立命之本了。
　　這食販的老板，顯然也習慣了剛剛那黑衣青年。
　　因為自從新帝登基後，這十幾二十年來，幾乎隔三差五每個早上，他家的字號便都能見得這位熟悉的食客，也算是老主顧了。
　　見怪不怪。
　　青年走遠，看著滿大街的蕭瑟場景，視若無睹，心情依舊平靜。
　　“這家豆腐腦兒，味道做的沒有以前好了。”
　　向著最為輝煌的皇城走去，這青年並沒有什麽大廈將傾的擔憂。
　　“看來，我確實不是塊當皇帝的料子。”
　　“但，那又如何？”
　　青年步履如風，壹步壹跨，化為殘影，在這街頭巷尾騰挪之間，便又越過重重障礙，走到了那居住了十數年的宮門之前。
　　“朕，確確實實坐在了這張位子上。”
　　“而阻礙我的人，都已化作了冢中枯骨，盡皆消亡。”
　　腦海中閃過幼時流落在外，連吃上壹份豆腐腦兒都要看他人顏色的場景，又想起少時種下心魔的經歷，還有回歸皇族後那壹張張冷眼，趙牧煩躁搖頭。
　　“壹個個的，怎麽都那麽多事兒呢。”
　　“趙皇璽，修王道，又能得這般多的助力，我那好侄女，總是那麽好運，就跟她那父親壹樣，令人看壹眼都作嘔。”
　　“可朕想要什麽，退了壹步，怕是連命都得丟掉，就連謀劃壹件趙皇璽，都得費盡功夫，時至今日還要等到人家打上門來，真是笑話。”
　　青年仰望宮門，看著那自他登基後方才建成的摘星樓，以及天邊不過蒙蒙亮的晨景，輕輕閉上了眼。
　　而待到他再度睜開，神色已是徹底轉化為了冷硬無情，方才的悵然若失，再見不得壹絲壹毫。
　　“鄂王、北都侯、老不死的儒士、紫霄山的老道士、劍宗余孽、還有我那好侄女和鄂王家的小子……”
　　“七尊金丹級數，還有鄂王和張子厚這兩天下絕頂！”
　　“傀儡宗的那老鬼，指著他自己，肯定是靠不住了。”
　　背著雙手，趙牧感受著不遠處帝陵內，那股陰冷的氣息，心中淡漠。
　　前些日子廬江的訊息壹出，再加上莫天行和血海道那簡真人的死訊。
　　哪怕是將太祖之軀煉化了壹二分，那傀儡宗的老鬼，都是心神驚懼，雖說嘴上答應自己信心滿滿，能將來犯之人盡數誅殺。
　　但實則，趙牧早就看透了，那老鬼正準備尋個時候，便直接跑路呢。
　　廬江壹戰，鄂王和他那侄女壹脈暴露出的實力，是個人怕是都得嚇破了膽子。
　　更何況是那陰溝裏的老鼠兒？
　　“不過吞了朕的氣數，挖了朕的祖墳，妳還想走？”
　　“這可由不得妳啊……”
　　趙牧腳下黑氣生出，隨後踩踏於虛空，這宮門守衛，竟無壹人註視得到他。
　　待到他往那帝陵之中行去。
　　壹陣寒風，不知為何，從這偌大燕京四處刮起，隨後……有壹層血色，似乎籠罩在了天幕之上。
　　“快看，那是什麽？！”
　　趙牧背著身子，在他後方有壹個個衛士指著天上的血光與寒風，不由驚呼出聲。
　　聽到這沸沸揚揚，在宮內四處響起的壹道道聲音，青年嘴角輕勾：
　　“借帝王氣布天魔血煉陣，十余年籌謀，盡在此刻！”
　　“只可惜啊……卻是無那趙皇璽，不然，手段還能再多幾分。”
　　“但就算只做到這般，也足以更進壹步了。”
　　“結成金丹之後，溝通天地之力，為金丹初期，而更進壹步，就是結成法域，法域之內無敵，此則為金丹中期。”
　　青年壹邊走著，壹邊輕喃出聲。
　　而隨著他的自言自語。
　　只見那後方遠處，本來驚呼出聲的衛士，卻隨著壹陣寒風吹過，全身的氣血與生機，都化作為了壹縷縷的養分，飄散而出，往那天邊大陣湧去。
　　讓得那本籠罩了整個燕京的血色大陣，更加鮮亮了幾分。
　　這壹幕，在被這陣法籠罩的偌大京城內，隨處可見。
　　活生生的人，壹身生機都被汲取殆盡，轉瞬血肉枯萎化作枯骨，成為了肥料，連壹聲慘叫與哀嚎都未發出。
　　清晨無光，烏雲與血光籠罩著昔日繁華的京都。
　　如同末日來臨，又好似鬼蜮臨世。
　　還有二三百余萬人存在的燕京……
　　頃刻之間，在這血色籠罩下，發生了天翻地覆般的改變，徹底變成了壹地枯骨如山的死城！
　　而天邊轉化的血氣，復又被那宮門之內的青年汲取，力量以壹種肉眼可見的幅度，迅速增強著。
　　“凡俗之人，能夠帶來的收益果真微小不堪，但數量達到了壹定程度，也確實能夠化腐朽為神奇。”
　　“只可惜哪怕是邪魔七道，也不倡導血祭蒼生，以眾生為芻狗，因此幹完這壹票，朕算是徹底自絕於天下了。”
　　“但在朕來看，只不過是壹群沒有妙法的家夥罷了，真給他們朕的法，壹個個的當真能把持的住？”
　　“虛偽！”
　　看著手掌上血色脈絡隱於體表之下，趙牧昂首，有些冷笑：
　　“可朕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天魔法中，既有血祭生靈，以為助力的大陣，朕又憑何不能拿來去用！”
　　“用這壹城螻蟻換我壹身金丹後期，萬壽真君有望，實在是值！”
　　“左右皇帝也做夠了，也是時候換個身份了。”
　　“什麽皇帝？不過是搶來的而已。”
　　“朕，本就是魔啊！”
　　“哈哈哈哈！”
　　壹陣通天徹地的大笑聲罷了。
　　燕都，徹底名存實亡！